牵手(1 / 2)
最近常发生一些莫名倒霉的事。
短短两天,我喝水被呛到了三次,因为地板太滑摔倒一次,咬到舌头一次,直起身时撞到忘记关上的柜门一次,哦,还有,在院子里浇花草时水管突然漏水,滋了我一身,一次。
我微微仰起头,小心地对着镜子涂睫毛膏时,英琳俨然一个神棍一样小步走来,煞有介事地跟我神神叨叨:“我知道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倒霉了。”
我对她故作空灵的声音采取了漠视态度。
“你最近不走运。”她凑过来,将眼睛瞪得铜铃大。
“废话,院子里的水管平时不滋人,就滋你,你能觉得走运?”
“那你知道运差的时候,应该避免什么吗?”
“避免什么?”
“避免做重要决定。”
我无视了她。
她不死心:“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操。”
“你干嘛,你干嘛说脏话啊,我好心提醒你,你反倒骂人!”
我沉默地把整张脸转向她:“我把睫毛膏戳到脸上了。”
她顿时噤声。我叹了一口气,用纸巾对着镜子收拾脸上的残局,我不敢用太大力,生怕擦掉了底妆,可脸上那道黑乎乎的印子像糊掉的斑马线,明晃晃地昭示此路不通,越是擦,越是拉得更长,到最后隐隐有向耳朵蔓延的趋势。
我索性拿出一张卸妆棉,往上挤卸妆水。
最终由于时间紧张,我只化了一个底妆出门。出租车停下等红绿灯时,旁边过去一辆印着美容医院广告的公交车,粉红色的车身,妆容精致的女郎在向我抛媚眼,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擦过窗户倒影里素面朝天的我,然后右拐,渐渐浓缩成一块五光十色的斑。
我静静地目视着她的远去,直到自己也晃动起来,驶向与她截然不同的方向,我才松开了自上车伊始便握得紧紧的拳头,仿佛卸妆水卸掉了我的一层紧张。说实话,我一般不愿意向人承认我的弱势,但化妆时就连英琳也发现了我的异常,隔离、粉底液、散粉,然后是一层汗。眼影,眼线,又是一层汗。
最大的紧张来源于要和俞箬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独处两个小时。尽管我安慰过她,将肩膀借给过她,她送我回家也轻车熟路,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因为单纯地想念对方而赴约,共同做一件极像约会的事。
期待的一天终于来临,我却不如预想中的那样欢欣。
到了商场,坐电梯到达七楼,我缩在最后头,等到电梯厢内散得只剩空气和我时,我才不情不愿地跨了出去。
电影票是俞箬买的,我在电影院的大厅里左顾右盼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过身,对俞箬笑道:“是你啊。”
俞箬的脸藏在黑色的鸭舌帽下向我微笑,手插在绿色太空服里耸了耸:“我早就到了,是你来得太晚了。”又掏出两张票在我眼前晃一晃:“喏,票都取好了。”
“那进去吧。”
“等等,你不买爆米花啊。”
“不吃也没关系啦。”
“虽然这么说,但没有爆米花我觉得怪怪的。”她皱了皱鼻子。
我们最后还是买了一份最小桶的爆米花。俞箬挑的位置很好,第七排正中间,座位很大,屁股下的沙发很柔软,可我像缩在墙角似的将两条腿紧紧并在了一起。
影厅的灯光一暗,身体里那些神经就被唰地拉紧。我状若痴呆地死盯着大荧幕,一面在内心试图安慰自己:没事,只是一场电影,不要紧张,深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电影上......
“你的呼吸好重。”黑暗中,旁边人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我闻到了脚臭。”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可能我嗅觉太灵敏了,哈哈。”
接下来的过程就平静多了,我把心神渐渐分散到电影上,因为沉迷于剧情,呼吸也慢慢松弛下来。俞箬就坐在我的右手边,安静到几乎没有呼吸。当电影里的主人公成功克服了一道小小的难关时,我轻轻欢呼了一声。恍惚间,有人把一样东西递到我的眼前,凭借着闪烁的白光,我看清了桶内的爆米花,一同递来的还有轻微的呼吸声:“你不吃吗?”
右耳朵被这近在咫尺的气息熏得有些发热,我暗自庆幸身处黑暗,不会被人发现任何端倪,随意地捻起一粒爆米花,送进嘴里:“我吃了。”
俞箬嗯了一声,将那通爆米花立在我们之间的扶手上。
说实话,爆米花味道不错,裹了大手笔的糖浆,烤得脆脆的,舌尖甜丝丝的余韵促使我忘记了担忧,又朝桶内伸了几次手。
大意使人轻敌。是这么说的吧?总之情况就这样发生了。
当再一次将手伸向爆米花桶时,我触到了一个温暖的物体,这个物体绝对不是爆米花,它的表面相对光滑。爆米花很烫,但只要从中抓住一颗,就仿佛脱离水的鱼一般挣扎不了太久,热度很快就会退去。这个物体不一样,它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热能。
在我快要反应过来它是什么时,它咬住了我的手。
与其用咬这个字,不如说握。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之所以用词这么奇怪,是因为被“咬”住的一刻,我犹如一只受到攻击的猫,第一反应就要抽开手,直到紧随其后的理智重返大脑,我才明白,那不是老鼠,只是一团灰色的毛线。
不是老鼠,不是老鼠,只是一团毛线......
所以不要紧张......
深呼吸,深呼吸,呼——吸——
幸而俞箬也没有再挑战我的极限,她的手就那样轻轻“咬”住了我的手,不发一言。但她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把爆米花桶撤了下去,两只手顺势滑落,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上。
电影接下来的剧情我便不记得了。
这样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她是否已经有一点忘记竹花了?还是她只是想和我暧昧?亦或是情之所至,被氛围驱动的感性行为?我当然不会傻到觉得她是在跟我告白,暧昧时期,一切的言语和举动都需要兑水稀释,不然会轻易被浓郁的香气熏昏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