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1 / 2)
黑夜匍匐在城市上空,俯瞰与平日不一样的景象。
往常的凌晨一点,这个城市就像被兜头盖上了黑布,黑压压的,偶尔会响起两下遥远的鸣笛,或者从地面拔向空中的树影,突然的,摇晃恍惚的顶端。
大年初一的凌晨一点是光彩的。
楼房的边缘像灰色卡纸上的黑线,朦胧的清晰,一方一方黄色的灯光盛在其中,密密麻麻,像方形的萤火虫,代替了烟火来欢呼。
我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一半,在萤火虫的见证下,拨通了俞箬的电话号码。
长长的嘟声后,是冰冷的人工女声。
将手机丢在枕头的一边,我侧躺在床上。
刚刚过去的一小时内,我发了三条微信,打了两通电话,剩余的时间就全在揪着枕头一角的辗转难眠中度过。难受吗?有一点吧,毕竟等待的滋味十分不好受。但要说有多么煎熬,倒也没有。至少我还能一边卧床,一边冷静地为那些早已石沉大海的纸飞机感到惋惜。
我忽然就变得随遇而安,或者说俞箬分手这一整件事,都没有使我产生什么巨大的情绪波动。这一认知让我停了步,没有再对俞箬狂轰滥炸,是因为自尊亦或是别的什么,我也不甚清楚。我只是百无聊赖地瞧着那些纹丝不动的光,任由自己放空脑子。
只要抓住了机会,所有人和她们的A,感情都一定会有质的飞升。
我跟子悬头头是道地分析战略,什么不能太积极,否则会备胎,统统是矫饰的说辞。我可以在微信上轰炸她,轰到连着滑下好几页都是绿色框框。我也可以继续给她打电话,直到她迫不得已地接通为止。想要耍无赖地向一个人表明“我在关心你”,明明有这许多那许多的方式,我还是被困在某一步,明明跨过去,前面就很可能是阳光与海滩。
困住我的是什么?
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我以为是俞箬,赶紧打开,在看到名字的一刻又放下了手机。是这个点居然同样没睡的方艳梅,她问了我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Z市不放烟花吗?”
寂静中,我的叹气声悠长,长到似有了回音。还是拿起手机,回了一个“嗯”。
刚刚放下,屏幕便赫然发出莹亮的光。我将手机竖到眼前,待看到正中央的名字时,即刻愣住了,一会,才赶紧接通:“喂?”
对方沉默不语。
“俞箬?我是万瑾。”
那头有一些杂音,空泛的,像一团模糊的雾,仿佛有人隔着一个操场对我说话。我凝神屏气地听,试图辨别杂音。俞箬的声音犹如一把平静的斧头,劈开了混沌:“我猜到是你了。”
终于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你——还好吗?”
对面犹豫了一会,说道:“还好。”
“你现在在家里?”
“不是。”
小心翼翼地试探:“我挺担心你的,不过你现在应该不是一个人,那我就放心了。”
“不......”
“什么?”警觉地接话。
俞箬话锋一转:“嗯,我没事,你早点睡。”
“啊,好。”
挂了电话,看到微信上再次弹出的消息,仍旧是方艳梅:“你还没睡?”
我呻吟一声,用手闷住脸,然后自暴自弃似的敲打着手机。
“是,我还没睡。”
“我睡不睡和你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按下发送,我痛快地扔掉手机,蹿到衣帽间里换衣服。白色的长及脚踝的毛衣,裸色大衣,视觉上让人感到温暖知性。我一边对着镜子试戴帽子,一边给子悬打电话。
运气是最可遇而不可得的实力,它意味着机遇的降临。我有预感,如果这次没有及时抓住机遇,恐怕我和俞箬也就到此为止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比起用瓶子装一些虚无缥缈的空气,动摇心弦,还是捧一抔土壤来得更实际吧,至少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我打了一通又一通,嘟嘟的忙音像野兽一样吞掉了期待。子悬应该是睡着了。我在心里焦躁地祈祷:“拜托,快接,快接。”
仿佛听到了我的祷告,忙音哔地一声断掉,换成子悬迷迷糊糊的声音:“喂?干嘛?”
“俞箬平时会去哪里看电影!”
她清醒了一些:“吊椅?她为什么要去看吊椅?”
“电影,电影!”
“拜托,这个点哪个电影院还开门啊!”
“所以我才问你啊,你好好想想。”
“没有,没有——”子悬突然顿住,尖叫道:“有,我想起来了!有一个!”
“哪个哪个?”
她将地址报给我:“怎么,俞箬在那吗?”
“不确定。今天晚上你恐怕不能睡觉了哦,我一会会把一个车牌发给你!”
我及时掐掉子悬的哀嚎,往头上戴好一个淡粉色的渔夫帽。天知道,我都多久没戴如此粉嫩的帽子了,可是没办法,我今天得走治愈少女路线。
从二楼悄悄地溜下去,轻手轻脚地开了大门,临了还不忘从抽屉里拿一瓶小小的云南白药喷雾。我一路狂奔,途中还与小区门口神色警惕的保安来了一个匆匆对视。这个点在马路上是打不到车的,幸而提前叫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