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浮尘(1 / 2)
新婚过后, 我和莫郎也过了一段羡煞旁人的甜蜜生活。
对吟蒹葭,雨夜下棋,檐下饮茶,提笔作画...那时的他,眼角眉梢俱是柔情,而我,自然也是全身心地依靠着他,依恋着他,就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跟他分离。
我的爱如此之深,以至于我满心期待着能尽快给他生下孩子,一家人幸幸福福地生活,可是,天不遂人愿,好几年过去了,我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我喝遍了所有的药方,尝尽了所有的苦头,光滑的肚皮上即便是扎满了针孔也没有一句怨言,但还是...没有一点起效。
所有的努力,都像是石沉大海,竹篮打水,终究一场空。
一开始,莫郎还会温柔地鼓励我,安慰我,不用着急,但是慢慢地,他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再说起孩子的事情,也不再陪我去灵溪边散步,而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重振风陵门派中。
风陵派原本是父亲一手建立的,以自创的“轻水十三剑”为基础,衍生出了一整套其他轻灵的剑法,但自从他老人家过世之后,我和母亲俩相依为命,便将门里的大部分弟子全都遣走了,一心过着清静安宁的日子。
莫郎是个手段极为凌厉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必定要达成目标,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将风陵的名声重新传扬了出去。
一时间,碧沉谷里涌入了不少慕名前来的人,以往的宁静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隆重的收徒仪式、聚众的练剑修行。
我知道,他只是想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让自己不再纠结于孩子的问题...
因为他明白,我们很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
我一直在等,等他提出纳妾的要求,但是...他没有,他一直都没有开口。
于是我想,莫郎他...还是深爱着我的...即便没有孩子,我们或许也会过得很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无条件地支持着他所做的一切。
我们收的第一个徒弟就是无尘,他本名叫“袁尘”,父母亦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客“燕子双fei”,他们夫妇俩曾受过我父亲的照拂,但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得罪了星龙帮“四大天王”中的“雷王”,为了不牵连到无尘那孩子,便决定把他托付在我和莫郎手下。
我还记得无尘刚来朱凰居的样子,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白袍,不过才五岁,就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成熟稳重得简直不像个孩子。
我和莫郎都很开心,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样抚养。
无尘自幼天赋过人,别人花一个月才能领悟到的绝招,他只需要一个时辰便可以完全掌握。
莫郎多次跟我说过,以无尘的资质,若能修身养性,恪守己心,不到十八岁,定能突破九界中的七界,成为“陆地飞仙”的传奇人物。
看着他无限唏嘘的样子,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何尝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他虽疼爱无尘,但心中,却也充满了无尽的羡慕。
自古至今,江湖之中,能有几人达到“陆地飞仙”的境界呢?
除了首屈一指的星龙帮帮主龙鸿飞,其余门派...似乎都缺了一把火候。
现如今,风陵派中也有弟子可能和龙鸿飞平起平坐,对于他这个门主来说,也算是长了不少脸面。
唯一可惜的是,无尘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时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一转眼,无尘已经十岁了。
“燕子双fei”还是没能逃过“雷王”的追杀,最终惨死在星龙帮的大殿之外。
消息传来,无尘那孩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悲伤的表情,眼泪夺眶而出。
他已克制得太久...也已忍耐得太久...
“燕子双fei”的尸首是被一个无名无姓的流浪儿送回来的。
他出现在碧沉谷外,浑身血污,臭不可闻,孱弱的四肢上零星挂着几片碎布。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拖着这两个成年人的尸体,走了整整五天五夜,才来到了这里。
我们收留了他,并给他取名叫“无清”。
“无清”和“无尘”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存在。
一个简单的隐身决,无尘只练了十分钟,无清则要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勉强掌握住精髓。
无尘天生爱剑,一心求胜,性格沉稳柔和,无清则不喜战斗,唯爱吟诗谱曲,性格孤僻生硬。
没有任何一处相似的地方,可奇特的是,这两人却是师兄弟中关系最亲密的一对。
就连无尘最不愿意的唱歌,只要无清一低声哀求,他也会心甘情愿地,用他那破锣般的沙嗓高歌一曲。
旁人总是听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恨不得赶紧逃走,而无清却总是一脸陶醉的样子。
更别说,随着无清的长大,他那被掩盖的惊人美貌开始逐渐显露出来。
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男孩子可以长得像他这般精致、有着那样震慑人心的美丽...
象牙般柔和光洁的脸庞,几乎挑不出任何一丝缺点的五官,还有那让人沉醉不已的笑靥...就连我这样一个女人,也忍不住对他心生出无限的怜爱...
久而久之,门派里自然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那些令人恶心的话...虽然我从未放在心上,但是却让莫郎大发雷霆。
无尘是风陵派的未来,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扰乱他的心神,阻止他的修行道路...
于是他决定,要和无清好好地谈一次。
时间就定在中元节那天,我带着无尘去“燕子**”的墓上祭拜,莫郎和无清则留在了家中。
晚上回去,看到书房里的莫郎竟然很难得地画了幅北魏仕女图,画中女人轻披罗裳,半露香肩,青丝如墨,简直就像是云端上的仙女一样...
“花竺,你看,我画得如何?”
他的眼睛第一次闪着如此耀眼的亮光。
“真美...想不到莫郎你的画技又进步了...”
我敷衍地赞美着,心里却顿生出了一丝狐疑。
这画中的女人...怎么会这么像无清?
不好直接开口问莫郎,这狐疑就像是毒蛇般,时刻纠缠在我的心中,让我寝食难安。
每每从噩梦中惊醒,都会看到床边空空无人。
以往对我关爱有加的莫郎不见了,他将那幅画挂在墙上,天天欣赏,竟痴迷到了不吃不喝的地步。
我找到无清,询问那日发生的事情。
他的回答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可是,凭着女人的直觉,我发现,他竟也变了...他的行动变得迟钝了,眼神也变得浑浊了...就像是被白翳遮住了双眼,再也不复从前的活力...只有在提到无尘的时候...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才会短暂地出现亮光。
那段时间,无尘正巧被莫郎派出了谷,本就孤僻的无清于是迅速地萎落下去。
我试图找出里面的缘由,但无论跟他接触过多少次,他的答案都是一成不变。
藏在他心里的那扇大门,或许从来就没有打开过,又或许,只有无尘一个人能够打开罢...
我这样想着,决定还是等待无尘回来。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莫郎生辰那日,门下的几大弟子纷纷送来贺礼,高兴之余,我们俩都喝多了点酒。
散场后,莫郎扶着我回房内休息,因为不胜酒力,几乎是躺倒的瞬间,我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