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那马脸男子连发数掌，雄猛如惊雷闪电，光芒满天飞射，所过之处，凶禽无不惊嘶而死，数以千计的妖鸟纷纷沉入海底，闻到血腥之气赶来的巨鲨们欢然不已，顷刻间你争我夺，将这些钦原鸟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
马脸男子更不迟疑，踏波掠浪，向危夏所在的巨舰飞掠而去，巨舰上的卫士大惊失色，举起武器向他攻来，马脸男子看也不看，随意挥洒，便将这些卫士击得纷纷倒飞了出去。
危夏大喝一声，蓦地凝聚起周身真气，猛然一掌拍出，马脸男子面无表情，也蓦地一掌推出，两人双掌相交，轰然巨响，光华怒射，危夏拔地横飞，重重摔落在甲板上，浑身鲜血淋漓，再也动弹不得。
他以两伤法术激发比犀兕牛角，和马脸男子拼斗，本就受伤不轻，再被马脸男子一掌击来，只觉那掌力直是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滔滔不尽，登时被震得经脉尽毁，他心中惊怒恐惧，蓦地奋起全身力气，嘶声叫道：“你是谁？”
马脸男子徐徐落在他身畔，麻衣上一尘不染，声音辽远如悠然吹奏的夜笛：“我名陆吾。”
危夏脑海里杂念纷纷，头痛如裂，蓦然间灵光一闪，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人是“陆吾”，传说中的金族十神之一，即便在大荒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怪不得他自负不死国第二高手，所向披靡，举国罕有其敌，却会如此轻易地败在这人手下。
陆吾再也不看他一眼，缓步向巨舰上别的卫士走去，危夏知道，他即将展开一场毫不留情的杀戮，因为这些不死国的卫士，冒犯了画舫上那淡泊悠然的青衣公子，要猜到那公子的身份，并不为难，因为连陆吾这样的人物，也只不过是他的下属。
不死国的民众都号称不死，然而那只是故老传说，他们虽号称不死，又怎能敌得过陆吾神上的出手？不过数招之间，这些卫士都会连同巨舰一起轰然沉没，消失在大海的最深处。
危夏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之中，一颗狂乱跳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东海的阳光抚在他的脸上，如此温暖，又如此难以触摸。
他突然想起，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沐浴在阳光之下了，他一生苦练神通，为此不惜以身为祭，沉沦于黑暗之中，只为修炼得最上乘的法术，但在他临死之前，上天仍然慷慨地恩赐他以阳光，仿佛从来不曾放弃这个早已堕落地狱的罪人。
上天仁慈，一至于斯。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那麻衣飘飘的身影微笑道：“能接陆吾神上一招，危夏虽死犹荣。”
陆吾周身真气鼓舞如怒，掌影纷叠，拍向巨舰上别的卫士，直如摧腐拉朽，虎入羊群，眨眼间已有十几个卫士丧身掌底。
危夏已死，巨舰上的卫士惊慌失措，见这马脸男子下手极为狠辣，绝无半点留情之意，均知今日难逃生天，纷纷拔出兵器，并肩而上，咬牙苦战，但却如何是他的对手？
不消片刻，危夏所在的巨舰上的卫士已全部丧命，陆吾身影飘飘，向其余诸舰一掠而去，他足尖凝处，衣袖倏然拂出，立时又有数人血溅三尺。
兰溟突然冲到船桅边，大叫道：“且慢！别杀他们！”顾宜归微皱眉头，说道：“兰姑娘，神上是在为你复仇。”
兰溟转过头来看着他，摇头叫道：“不，顾公子，这些人都是不死国的好儿郎，他们虽背叛了我，却没有背叛不死国，他们此刻受命于烈成侯那奸贼来追杀我，也是迫不得已，还请你网开一面，让那位神上放过他们吧！”
她见顾宜归斜倚在栏杆上，衣衫飘舞，悠然微笑，似乎丝毫不将这些不死国卫士的性命放在心上，蓦一咬牙，双膝跪倒在地，颤声道：“顾公子，我已经家破人亡，举目无亲，但这些人的家里，还有许多亲人在等他们回去。”
顾宜归微微动容，叹道：“姑娘请起来。”衣袖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她轻轻托起，兰溟身不由己，已然站了起来，她怔怔看着眼前男子，一时猜不透他到底身负何等神通。
顾宜归长眉一扬，朗声叫道：“神上，先放了这些人吧。”陆吾应声住手，冷哼一声，身形飘然回旋，如同一只大鸟般悄然落在画舫之上，走至顾宜归身后，恭声道：“殿下，这些人冒犯你的威严，已是死罪，为何放过他们？”
顾宜归含笑道：“神上纵横大荒，当与战神刑天等人一争高下，方不负盛名，何必与这些蝼蚁计较？”
这句话刚一入耳，兰溟心头大跳，顿觉慌乱，耳边轰轰乱响：“战神刑天？战神刑天？”数年之前，她便已听说过这个名字，传说此人年未十九，孤身入大荒，七日之内，败尽五族高手，遂号为“战神”，声名之隆，早已传遍四海八荒，她虽僻处荒外，却早有耳闻。
陆吾一声长叹，声音里蓦然多了无尽萧索：“我就算是全身都长了胆子，又怎敢鬼迷心窍，去向战神挑战？”
顾宜归叹了口气，笑道：“不管如何，杀鸡焉用牛刀？”
陆吾走到船桅边，扬声叫道：“你们听好了，本来你们胆敢冒犯殿下，人人难逃死罪，但不死国的公主替你们求情，殿下仁慈，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快滚吧！”
众巨舰上幸存的卫士如蒙大赦，顾不得别的，纷纷调转船头，如飞驰走。
兰溟望着飞速逃走的巨舰船队，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顾宜归斜倚船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古怪笑意，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她，兰溟察觉到他的眼神，回过头来，和他的目光撞个正着，奇道：“顾公子，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顾宜归脸上一红，颇为尴尬，咳嗽道：“没什么。”他急于转开话题，说道：“兰姑娘，你不是要复国么？为什么刚才却求我放过那些背叛了你的人？”
兰溟愣了一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低头凝思了一阵，轻轻摇了摇头：“我要复仇的对象，只是烈成侯一人。这些卫士虽然为虎作伥，但他们也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那时我亲眼看见父王死在我面前，却无力拯救他，这种感觉让我悲痛得宁可死去，在这世上，我已是茕茕一人，又何必也让他们的家人，也饱受丧亲之痛？”
顾宜归静静听着，眼光中带着奇异的光芒。
兰溟深深吸了口气，咬牙续道：“但我绝不放过烈成侯那奸贼！我一定要杀了他，还要杀了他家里所有的人，兰溟向苍天和不死国诸位先王发誓，我要让这奸贼家中，鸡犬不留！”说到这儿，幽幽叹了口长气，低声道：“但他……他是不死国第一高手，又已篡夺了王位，人多势众，我……我既不会法术神通，又已丧失权位，今生复仇，只怕是痴人说梦啦。”
顾宜归目光倏然收缩，锋锐如剑，冷冷地道：“不知这位烈成侯是何等人物？顾某倒想会一会他。”
他沉吟片刻，忽然向兰溟微微一笑，说道：“兰姑娘，咱们不必去找长明城主啦。我陪你去见这位新任的不死国主，瞧瞧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绝世修为？”
兰溟又惊又喜，迟疑道：“你……你能胜得过他么？这贼子自幼修习神通法术，号称不死国第一高手，我父王……父王便是被他一刀杀了……”说到这儿，双眼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她话未说完，只见顾宜归身后那马脸男子已厉声喝道：“放肆！殿下是大荒中少有的少年俊彦，玄功惊人，岂能不是什么烈成侯的对手？殿下要想取他的性命，直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