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2 / 2)
如今只剩下他们自家人守夜,崔海萍去喂了一次奶,抱着孩子边哄边烧纸钱。逝者的哀乐与新生儿的哭叫在此刻交汇碰撞,说不出的奇妙感。
灵堂里只能点蜡烛,唐明玉作为男人,也得顶起来。他和崔海萍各守大半夜,熬到十点的时候,唐明玉就先让她睡了。
他一个人在灵堂里,也不是多么害怕,反而心里很安定。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拿他当半个儿子使,连崔海萍也会仰仗他,有事就找他商量。他在这里,忽然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以霍家铭家人的身份,他想着这些,感觉莫大的勇气。为老人多烧一点纸钱,连同男人的一起,尽一份心吧。
翌日,依旧忙碌。崔海萍的丈夫奔丧回家,哭声连天。中午发了丧,他跟着去火化、下葬。连绵的阴雨里,老人终于入土。
唐明玉撑着伞看远处连绵的山脉,青山环绕,绿树成荫,来年定是又一幅美好景象。
清乡的钉子户全部拆迁了,倒塌的房屋连成一片,崔家也拿了不菲的一笔钱。
临走,崔海萍送他离开,老人早就知道自己不好,告诫所有人都不许说出去。老人要强了一辈子,走也走得干脆利落,什么都没留下。唐明玉原本还想有一丝希望的,奈何她如此绝情,来一趟也是徒劳无获。
崔海萍道:“我婆婆这人好强,她从不和我们说霍家的事,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不过这事人尽皆知,大概就是传说的这样吧。”
唐明玉点头:“她没有留下什么么?”
崔海萍想了想,回家又翻出一个账本:“这个你要不要?她不许人动的东西,老太太守财得很。”
唐明玉接过账本,翻了翻,从最早的六七十年代开始,到现在,每一笔都记得很清楚。
“别看我们是她儿子儿媳妇,她可不给我们一分钱花。特别抠门,我也是受不了她,有钱不给子女,留着进棺材吗?她留下的那笔钱我现在都没找着,临死都不告诉我,你说她厉不厉害?”
崔海萍恨恨地抱怨着,老人的人缘很不好,做人苛刻凉薄,就算是亲生子都提防着,临死都不吐出一个子。唐明玉感慨万千:“这个账本能给我吗?”
“随便啊,我拿这破本子又没什么用。”
崔海萍嫌恶地摆脱它,大概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阴影。
“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没想到你真能来。不管怎样,霍家铭总算没昧了良心。”
唐明玉笑笑,没说什么。
一本账本,忙碌两天,唐明玉赶在周日晚上回到了家。
第二天,他还要去店里报道。
如今他充满力量,虽然一无所获,但他有一点信心说服男人。
然而临到家门口,他又不敢进了。
在外面辗转了好一会,看不到房子透出一丝光亮,整个霍宅沉浸在一种庞大的静谧中。
男人不在家么?
唐明玉鼓足勇气上前,输入密码开门,悄声潜进玄关。
周围一片黑暗,一盏灯都没开,客厅里空荡荡的,似乎真的没人。他放松下来,摸黑去鞋柜拿拖鞋。兔子的绒毛柔软好摸,他想着也给男人摆好拖鞋,他一回家就可以换上,舒舒服服的。
然而他摸索了一遍,怎么都找不到男人的那双,寂静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回来了?”
他猛地一顿,向黑暗里极力望去,客厅沙发上竟然还坐着一个黑影,暗光里显得那么死气沉沉。他打了个激灵,后背发寒,客厅的灯忽然一盏盏地全亮了起来,刺目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男人转身,通红的眼睛望着他:“去哪了?”
唐明玉往后退,一步一步退向墙根:“清乡,我去了清乡。”
男人轻笑,勾起的嘴角残忍无情,好像不理解地:“我不是告诉过你,不准去,不准理他们。”
“可是……”
男人走过来,一步步将他逼到墙角,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唐明玉震惊地愣在当场。
“你为什么背叛我?”
“我没有……”
“我已经告诉过你不准去,你为什么还要到那边去!”
男人怒吼,抓着他的肩几乎捏碎了他,内心深处的绝望和崩溃被揭开伤疤,暴露在日光下,狠狠地伤了心。
他跑过去,就是认输。
永远地向女人认输!
不能原谅!
唐明玉百般委屈都忍着,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男人无情地提着他的领子掼在地板上,唐明玉扑倒在地,瑟缩地往后爬。男人撕下领带,将他揪着拖到一边,绑到了沙发腿上。
“你以为你是谁?试探我的底线,插手我的私事?妄想左右控制我?还是和一个男人私奔来证明我多么爱你?”
男人瞠目眦裂,像一只受伤的豹子,被逼到了底线。掐住青年脆弱的脖子,残酷地说道:“不。你,只是我豢养的宠物,用来消遣的玩意,我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你。你就是地上的蝼蚁,还配和我说爱?”
唐明玉眼泪掉了下来,如同钳子一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呼吸,越来越紧,越来越用力,濒死的那种熟悉的恐惧又席卷了他,从头到脚带起一股激烈的电流,他脸色涨红,几近窒息,拼命想要摇头,而男人这次不再给他机会。
“想让我爱上你?绝无可能。”
男人无情的审判轰在他的头顶,唐明玉睁大了眼睛,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砸在男人崩裂的虎口。
霍家铭厌弃地一把将他推开。
唐明玉趴在地上,冰冷的绝望,那么陌生,他无数次在绝望的边缘挣扎,还是没有适应这种感觉,庞大的孤独和绝望像是无尽的黑暗淹没了他。他希望这是假的,他不接受,绝不接受!
“你爱我。
“你已经爱我了。
“你不承认而已。”
男人冷笑了一声:“那你就试试看。”
“不要!不要!”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是爱我的,你害怕爱我,你害怕承认!”
唐明玉在他手下挣扎哭泣,火上浇油的话彻底引爆了男人的愤怒。
唐明玉哭了,男人的暴行又一次施展在他的身上。他开始动摇,他真的爱他吗?真的爱他会舍得这样对他吗?还是说,他自以为是地相信,他膨胀了,蒙蔽了心智,让他以为他是爱他的?那在山上的那个吻算什么,那一夜的拥抱算什么?全都是他自作多情么?
不,不要。
他屈辱地承受着男人毫无情意的暴行。这和以前的许多次都不一样,男人将他跪地捧上来的那颗心脏捏爆碾碎,一刀一刀凌迟着他。
“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玩意了吗?”
男人将他像破布一样扔在一边。
“好好想想,认清你自己的位置。”
唐明玉紧紧咬着唇,冻得嘴唇青紫,身体发抖。
从没有这么寒冷,七月的天气,他赤`裸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就这么过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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