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1 / 2)
翌日清晨楚相宜一行人随着压粮军从北门出发, 去往边关, 而相比此时恰过了“桂子月中落, 天香云外飘”刚好进入“暗暗淡淡紫, 融融冶冶黄”的上京, 边关已是秋风怒吼, 枯草连天。
平城城墙上, 彻夜能听见秋风肆虐声。商芸提着一叠热乎乎的胡麻油饼上了城墙,到了东边角楼,校尉陈军见他手中提着个纸包, 已笑着迎过来。商芸定又是带来了好吃食来。商芸是将军身边的副将,待人极好。
一个多月来,他们已经厮混熟了, 商芸为人圆滑, 虽商将军与将士们同住同食,但太子的吃食却是另开灶的。他早就与小灶的几个厨子混熟了, 时不时从小灶那里倒腾出一些精细吃食带给几个同僚分食解解馋。
陈军一手抄过他提着的纸包, 掂了掂, 一手打了开来, 嘴裂了开来, “呵, 还热乎着呢!”
一叠十来个,全是精细的白面擀的碗大,约有一指半厚的白面饼子。两面用胡麻油煎的金黄, 上面撒着擀破了皮的白芝麻。刚打开一股麦香混着油香, 夹着芝麻香就窜了出来,引得人口水直流。
陈军咧着嘴拿起一个向商芸递了递,商芸摆摆手,“我刚才在灶里吃了个,这东西也就吃着个香,几口下去就没了,统共就摸索了这么几个,抵不了饿,只拿来给兄弟们解解馋。”
陈军听他说吃了也不再矫情,自己只拿了一个,转身向后抛给巡逻完猫在角楼墙根下烤火,已闻着味探头探脑的几人。几人接了纸包一阵欢呼,顾不上道谢,拿下去分了,一叠饼子刚到手就已经被瓜分干净。
陈军趴在矮墙口,咬了一口饼子,嘴里慢慢咂味,双眼直视着城墙外黝黑的夜空。想到这几日越来越少的饭和里面掺和越来越多秸秆碎,肉脯半个月后就没见到过了。他小声问商芸,“朝廷粮草文书还没送来?”
商芸同样趴在隔壁得矮墙边,摇了摇头,“指望不上了!将军派人去附近几个城镇收粮了,近几日不会断粮。还给凉城的张大人写了信,今日派人送去了凉城,粮草几日后应会送达。”
陈军点了点头,慢慢的一口一口吃些饼子。商战练兵严厉,军纪也是十分严明,前几日护送平城的百姓到凉城一带时,索要粮食财务的兵全被军法处置了,连京里来的都没逃过一个。
陈军从小在边关长大,左云县人。几辈子都是军人,他太爷爷,爷爷,父亲,伯父,弟弟都死在了战场上。如今就只剩一个在雁门关的兄长和他二人。
他本是要被调去雁门关的,都已经疏通了关系,但是陈亭康将军突然去世,军中职位大变,无奈他就被分在了太子麾下。
开始他因为没和兄长分一起还沮丧,不过现下他觉得还不错,太子温和可亲,体恤下士。每日夜里还会亲自巡查一遍城墙,还关心他们冷不冷,衣服穿的可暖,戴好帽子以防寒风刮破脸,将来讨不到媳妇。商将军除了练兵严格外,私下倒是挺和气,与他们同吃同住,他还和将军一起划过拳哩,将军还夸他酒量好。
何况她还能时不时吃到太子才能吃的食物哩,他心里美滋滋的吞了最后一口油饼。抬头忽然发现凉城方向浓烟匍匐,“快看!”
商芸顺着陈军的手看去,凉城那边烟雾袅袅而上,隐隐有火光冲:天,“不好,敌军夜袭凉城!”商芸说完话,人已经奔下城墙向城主府而去。
凉城知府府正院内,太子宋瑾正在灯下拿着一本公文,眼神却是望向窗外的天,目光呆滞,手里的笔迟迟未落下。直到笔毫的墨全聚到笔尖上,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掉在了花岗岩的书案上才回过神。
他盯着那滴被跌的四分五裂的墨团,放了笔,叹了口气,丢了公文,起身背着手,来回徘徊。
不久后窗户轻响一声打了开来,苏东林穿着一身夜行衣跃了进来,拱手道,“太子,事成了。”
宋瑾背对着苏东林,盯着案头的一柄鹿皮剑鞘的宝剑,那是他弱冠时,商战赠于他的礼物,从十六岁时起他便一直佩戴样在身边,一直到了如今。
他伸手摸着剑鞘上被磨得模糊了的花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挺拔得少年站在东宫花园的竹林边,双手呈着剑,笑的灿烂,“臣,商战,此生愿效忠于殿下一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宋瑾压着眼睑,眼里情绪不明,他默默念着,“……此生愿效忠于殿下一人……”良久方哑着声对苏东林道,“知道了,下去罢。”
苏东林刚闪出窗外,自小伺候太子长大的大太监刘成安喘着气进了屋,见太子独自端着一杯冷茶喝,赶紧夺了下来,“哎吆,太子,您等下,老奴去升炉子,别喝那冷茶啊!仔细伤了身子,老奴该打,这人啊,到底老咯,这刚坐下歇一会,不成想经睡过去了。”说着话人已经麻溜的到了外间唤人拿来木柴重新燃火炉。
喝了几口冷茶宋瑾心中的躁动被压下去了三分,但看到进来的刘成安,那剩下的七分瞬间全消散了。他放了茶碗,望着屏风后头弓着腰打火折子的刘成安,似是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公公几时到的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