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奇人(三合一)(1 / 2)
“你们想想, 当初七国之乱是怎么爆发的!削藩, 削藩, 削藩啊!”
“七国是七国, 现今五皇子已经登基,占据大义,我等又能怎么办?”
“你……”
陈秋棠大早上的被荀意叫起,还没怎么清醒的他懒懒散散的跟着荀意向前走,还没有靠近大厅,大老远就从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 然后猛然停下了脚步。
这下, 终于清醒了。
“不准跑, 跟着我。”察觉到他的举动,荀意立刻转头,眼神如刀的盯着想跑的陈秋棠。
“啧。”
陈秋棠有些不情愿,他又不是来这给人当军师的,他只是来收服魔性种子,顺便给人当心理医生的。
他是个医生,真的, 不需要副业!
再说了,做军师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一群人凭着己方的信息在那猜, 谁的情报更多, 谁就能猜的更准, 有时候就算猜准了也没用, 手下人可能还不听你的,随便来个自作主张的意外就能让局势失控。
还是医术好玩,病人都快死了,只能乖乖的躺在床上,想发生意外都不可能了,唯一可能出现的意外,就是被他救好活了下来。
可惜,古代的医学发展的太慢,他大概也就只能给人食疗补补身体了,唉……
“快走!”
荀意皱着眉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人,见催促不动,干脆的走过来,扯着陈秋棠的袖子转身往前走去。
“哎哎哎,你放开,我自己走。”
陈秋棠被对方的举动惊的目瞪口呆,被扯的差点踉跄摔倒。
说好的谦谦君子呢!
对此,荀意充耳不闻,三两步走到大厅外围。
守在大厅外的侍卫都是燕王的贴身侍卫,见到这一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两个看门的侍卫面色如常的推开门,低着头,恭敬的请两人进去后,关上门,继续站岗。
燕王坐在上座,一脸头疼的看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手下,无奈的抬手按着额角。他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个如何接待京师使者的问题,为什么这些人还能扯到前前前前朝的七国之乱?
最关键的是,从早上一直吵到现在也没个定章,他真是服了他们了。
这时候,燕王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真想念两位先生啊~
说曹操,曹操到。
只听大厅的门“吱呀”一声开启,两道人影疾趋而入。
“好了,可以放开了吧?”进了屋,面对众人的注目,陈秋棠为了避免太过显眼,低下头,小声的对前面那人说道。
荀意知道他清醒的时候特别能装,一点都不喜欢出风头,现在肯定不敢和他对着干,所以荀意毫不畏惧的继续扯着对方的袖子,向着最前面留着的空位走去。
那是专门留给谋主的位置,荀意十分自然的,拉着陈秋棠就坐下了。
在场的很多人没去双王会面的那场宴会,并未见过陈秋棠。所以,自他进来,屋里的争吵就渐渐平息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秋棠身上。
就像荀意说的,陈秋棠的样子太能唬人了,他不过是被迫规矩的端坐在案前,却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能让人端肃以待的温文尔雅之态,极具风华之貌。
众人虽然没有见过,但对陈秋棠的第一印象却都是高深莫测的隐士,低下头,都在心中暗自猜测,这位是不是殿下从燕州挖来的奇人,倒是没有人对他的位置提出什么异议。
燕王眼前一亮,见两位先生一来,让他烦躁了一上午的争吵就消失了,真的是高兴万分,连忙问道:“两位先生来的正好,京师的使者很快就要到了,我们应该如何接待?”
说起这个京师使者,那自然是五皇子一派的人,或者更准确一点,是那□□佞大臣的手下。不是燕王瞎猜,只是,以五皇子的年龄和性格,估计现今的朝堂早就被那□□佞狡猾的大臣暗中控制的死死的了,燕王早就不抱有对方是善意的这种想法了。
如果朝堂现在是他的弟弟五皇子掌权,他可能还不会那么紧张,毕竟他们多少也有点兄弟之情。但,现在掌权的那群大臣都是当年追随叶丞相的肱骨,要不是叶丞相及时悬崖勒马,估计这群人都封王封侯了,即使是先皇在时都拿他们没办法,如今年幼的五皇子,大概也只能受他们的挟制。
但是,这群逆臣贼子以为能让五皇子低头,也能让他低头吗?
呵,妄想!
这也是刚刚手下人都是讨论七国之乱的时候,他虽然烦躁,却并没有制止的原因。
他不是害怕五皇子登基,他是害怕五皇子被那群大臣洗脑,一登基就削藩,或者下诏收回藩王的兵权。王权的命令对他们来说,不可谓不是重大打击,不论是燕王,还是赵王,都不可能让这件事成真的。
来者不善,这是燕王君臣之间的共同认知。
荀意刚落座就见燕王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略微一沉吟,起身行礼后回道:“殿下,大义在彼,京师来使,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自然要好生接待,不然有失为臣之礼。”
“先生说的是,但……”燕王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荀意道,“对方有很大的可能,是来宣读收回兵权的诏书,我们要是听了,不给兵符就是抗旨,但要是给了,估计也是一样的下场。”
对方打的好算盘,不愧是当初敢跟着叶丞相造反的,在四方查探京城情况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制定好了之后的计划,秘密的让使者提前出发,然后让留在京师的五皇子立刻登基,等众人接到京城使者来临的消息时,已经没多少时间准备了。
你敢不接待的,就是大不敬,敢接待后又不听从的,就是抗旨不遵。
总之,哪一种方式都讨不到好处。
燕王现在真的是左右为难。
他的内心其实并不想造反,也不想和自己的兄弟发生冲突,但他对于臣服于那群敢于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十分不甘。
屋子里的众人看着燕王隐忍的神情,下意识的左右看了看,看看是否有人有更好的方法。
“哐当!”
嗯?怎么了?
手肘扫落了案桌上的杯子,掉在地上的声响将昏昏欲睡的陈秋棠骤然惊醒,他半睁着那双招人的眼睛,满脸的无辜。
燕王也朝发声的方向看去,见是陈秋棠,连忙眉目一低,忍着笑,装模作样的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陈秋棠:“……”
他没话想说。
但是,大家都在看他。
自己把自己惊醒的陈秋棠在众目睽睽之下,抿了抿唇,半垂下眸子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罪魁祸首,起身都懒得起,只是拢着袖子,默默的转头看了荀意一眼。
“嗯,荀先生说的对。”
向来喜欢捉弄反驳荀意的陈秋棠,现在附和起来,也像模像样的,完全看不出破绽。
荀意嗤笑一声,却是不打算放过他。
“但意现在想听听,陈先生的高见啊。”
荀意明知陈秋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打算说,但他就是要这样问,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整陈秋棠,为什么要错过。
陈秋棠用眼角斜瞥了一眼身旁满面笑容的荀意,淡笑一声,想给他下套?
“在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可没有什么高见。况且,京城使者离此地尚有一日,又何必着急呢?”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一听到这种悠悠然的语气,就会觉得手痒?
“咳咳。”燕王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在脑海中的臆想。
先生啊,你别再给自己拉仇恨了,活着不好吗?
“既然如此,商量了一上午,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暂时搁置,明日再议。”燕王站起身,放众人回去了。
当然,有个人例外。
陈秋棠想跟着走的时候,却仍是被荀意扯住了衣袖。
“哎,大家都回去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吧?”
陈秋棠一早上没有喝酒,现在特别难受。明明心里并没有什么想喝酒的感觉,但身体却是一直在叫嚣着。这种少见的难耐感觉,让陈秋棠既欣喜于病人的真实感受,医学上得到了进步,又后悔感慨不应该选这个,他的形象啊!
荀意早就看出来他的想法了,很是爽快的放开他的袖子,然后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不想喝京师的火云酿吗?”
这是□□裸的诱惑。
陈秋棠本人是可以拒绝的,但是,他跳动的手指和干涩的嘴唇告诉他,他根本开不了口拒绝。
看样子,他的形象,暂时是没办法挽回了。
荀意满意的看着这人虽然僵硬但却丝毫没有离去意味的背影,转过头,对着走过来的燕王一挑眉,示意他,按计划进行。
燕王了然的一笑,眼神在陈秋棠身上转了一圈后,才召唤侍者。
“来人,备酒。”
……
天色苍茫,万里无云。
没有云彩的遮挡,午后的阳光十分耀眼,普照大地。
燕王的正厅地处颇高,房屋外有不少虬根百曲恣意生长的老树,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还能看见些许远处的精致的后院阁楼,若隐若现。
有道暗淡的人影站在树根旁,整个人却像是融进树里一般,暗色的紧身衣衫有着迷惑人眼的效果,在丛林里更是如鱼得水。
来人脊背挺直,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的站在王府正厅外的老树旁,如捕食的猎豹一般,默默的打量着附近的守卫情况。
漆黑淡漠的双眸扫视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无遗漏之后,在心里给了这个地方一个很高的评价。
看似松,其实严。
但,洞察之后,他却没有太多的忧虑,就着斑驳的树影,隐藏自己,慢慢靠近正厅。
正厅里。
三人和最初见面时一样,对坐案桌两旁,燕王一边,荀意和陈秋棠一边。
“先生在席上不用紧张,有什么话,说就是了。”燕王给陈秋棠的杯子斟满,看着对方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视线扫过对面荀意的表情,这才语速缓慢的和他聊天。
“我没什么话想说,真的。”
陈秋棠护着衣袖饮尽后,随手一抹唇角,然后半阖眼眸回味。
坐在他旁边的荀意将第二杯酒递到他手边,碰了他的手背一下后,问道:“你既然喜欢京城的酒,为什么不去京城?以你的才华,还怕没有用武之地吗?”
荀意真的很好奇这一点。
陈秋棠要怎么说,之前的记忆都是系统帮他遍的,虽然好像都挺符合他的性格的,咦……等等,他好像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系统给出的记忆,在他看来,都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莫不是,真的是按照他的行为模式来的?
陈秋棠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的端起手边的酒杯,几口就喝完了。
“嗯……其实,燕州的酒也不错,京城,太危险了。”陈秋棠放下酒杯,脸上红晕渐起,口风也松了很多。
荀意的视线移动,盯着对方那素白的衣袖拖过桌面,知道这人快醉了,心里暗暗叹气,这陈家为什么尽出奇葩?
小的呢,一块糕点能骗走,大的更厉害,一杯酒就能骗到手。
真是辛苦老管家了。
荀意莫名的有些心疼陈家的老管家,他想起上次和对方见面的时候,看到对方黑丝夹杂着雪白的头发,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感慨,准备一会儿回去,就命人给老管家送礼去。
燕王看着上一句还说“没什么话想说”,下一句就吐露心声的先生,他想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哦,不对,是拍在先生的脑门上。
这也太好拐了吧!
第一次这样,还能说是意外,第二次还能安慰自己是巧合,可这都第三次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基本上能重复三次的,都不会是什么意外巧合了。
也就是说,陈秋棠确实是一杯倒的酒量,而且喝醉后,问什么答什么。
这可真是……
燕王和荀意相视一笑,虽然唇角勾起,但却不知该苦笑还是大笑,总之,两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你们俩,怎么了?”
陈秋棠看着两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端着酒杯,疑惑的看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们只是在思考,应该如何接待京城的使者。”燕王首先反应了过来,十分直接的又说了一遍刚刚在会议上讨论的话题,一旁的荀意,期待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陈秋棠饮下第四杯酒的时候,衣袖都已经沾上酒杯里摇晃出来的酒液了,说话的声音却是依然清朗。
“哦,接待京城的使者。”声线略微有些拖长,说出的话却是让另外两人一惊,“就这样接待啊,以前怎样,现在就怎么样啊,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荀意看着陈秋棠歪着头,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顿时有种被鄙视了的感觉,眉头一皱,问了一句:“那是要使者当着我们接待的面,宣读收缴兵权的诏书怎么办?”
“啊,为什么对方会有时间宣读诏书?”喝醉的某人一时间没能明白他们的意思,眯着眼思索了半天。
“嗯?你的意思是……”荀意好似有些明白了,“我们接待的礼节再隆重一点,让对方没有时间宣读诏书?”
“反正燕王不出面,下面的人可以推脱嘛,只要礼节不出错就行。但是,让燕王装病,好像不太合适,我会医术啊……”陈秋棠提出意见后,用醉眼看着坐在对面的燕王,又默默的否了自己的建议。
你会医术,但别人不知道啊。
燕王腹诽了几句,连忙接话:“先生这个意见很好,我可以装病,真病也行,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和对方见面了。”
“但是,我会……”
陈秋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荀意递过来的酒杯给打断了。
“你还是喝酒吧。”
“哦。”
事情完美的解决了,荀意看了陈秋棠一眼后,就和燕王聊了起来。
“使者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赵王的问题了。”
燕王点了点头,却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都不提韩王?我倒是觉得,我们不能小看三哥,他……并不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燕王回忆记忆中的三哥,虽然看着随和没什么存在感,却总是能给莫名的他危险感。
“韩王吗?”
既然燕王提了,荀意的谨慎,让他又重新思索了一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微不可见的倒地身,屋里的燕王和荀意顿时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门口一道黑影十分迅速的疾驰而来。
慌乱在心中闪过,但不过一瞬,下一刻,燕王起身拔出身旁的佩剑,神情严肃的直面来者。
但可惜,皇族之人习武,大多不过是强身健体,很少有人能练出什么名堂来。对峙两招过后,燕王手中的剑被对方大力一挑,手腕吃不住劲,松开了,长剑“哐当”掉在地上。
对面那个黑影见状,立刻持剑向燕王袭击而去。
坐在对面的荀意,他身为臣子,来到王府,身上自然是没有任何武器。他见对方意欲行刺,顿时惊呼“殿下”,然后也向燕王扑去。
“哐叮哐当——”
长剑碰撞的声音,让将燕王扑倒在地的荀意惊出一身冷汗,不顾身体的疼痛,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一道素白的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手中一抖那把燕王的佩剑,轻松的挡住了对方的进攻,而后近身一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长剑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还不等对方动作,他手刀一劈,那道黑影缓缓到地。
荀意:“……”
燕王:“……”
在这种时刻,他们应该露出什么表情,说什么话?
这形象反差太大,两人没能反应过来。
一时间,有些语塞的两人,就这样怔怔的看着那道素白的身影摇摇晃晃的丢了手里的剑,又坐回案桌旁,扶起不知道被谁踢倒的案桌,然后拾起地上的酒杯,左手一直藏着的酒壶显露出来,满脸开心的倒了杯酒,心满意足的饮下。
“嘶——疼。”
身体的疼痛终于唤醒了呆滞的意识,荀意迅速扶起燕王,然后坐在了燕王身旁,小声的问道:“殿下,你有没有万分庆幸?”
庆幸当初把陈秋棠绑走的时候,对方是彻底醉倒了,这要是对方还清醒的话……
燕王:“……”
感谢命运的眷顾,让我还能活着。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好骗,还能活到现在了,陈老爷子太有先见之明了,果然习武才能活命。”荀意小声的嘟囔着。
皇族以前没有习武的惯例,是叶丞相上台后才实行的,听说这是陈家的惯例,叶丞相作为隐性的陈家人,自幼接受陈家思想,自然十分认同陈老爷子的观点。
燕王默默点头,乖巧的坐在陈秋棠对面。
在心里奉承道:先生能文能武,真是厉害。
因为没人说话,陈秋棠喝酒速度加快,没多会,就听“哐——”的一声,陈秋棠彻底醉倒在两人面前,也让两人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