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1 / 2)
楼外楼,是秦淮河畔最大的画舫。
曾有朝中一品大员的嫡子在楼中闹事,仗着身份无视画舫的规矩闹事。
然后就在难以置信的目光和他家仆从拼命的回护中,被直接丢进了河中,很是吃了一翻河水。扔他下去的画舫管事,就站在那个地方,平淡地看着他拼命挣扎一直到失去所有的力气、绝望地沉入河底。这才吩咐手下杂役把他从河中捞了出来。不打一点折扣地让这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凤凰蛋体会了一把阎罗殿中走一回的感觉。
那位公子哥被捞起、救醒之后,连继续叫嚣的胆子都没有了,连连吩咐自家下人马上把自己带回家。冷热交替,又在生死边缘走了这么一遭,他回去就高烧不退,小命险些就交代在这件事上面了。
就算是这样,楼外楼却还是没有一丝波澜地继续开下去了。
——这是这艘画舫第一次展露出它背后背后惊人的势力。
自建成以来就是莺歌燕舞、丝竹缠绕的模样;除了国丧期间难得的沉寂过一段时光,就连匈奴犯边、战乱四起,也不能让楼中的欢声笑语少一分。
这样的一处地方,在今日却难得显得沉寂。甚至于站在其上,还能听到从各个方向传来的,或忧愁、或悲戚的哀乐。
对于不明真相的人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知道一点事情的人,则会保持着带着一些理解的沉默。
这一切都是因为楼中一个姑娘的逝去。
画舫上那位艳绝天下的花魁娘子,在被迫赴了曹国舅的宴之后,直接就香消玉殒了。她的遗体,都是由和她一起去赴宴、为她伴奏的楼中姑娘带回来的。
死因据说是自杀。
可谁又不知道,能在这楼外楼中混到花魁地位的女子,哪里会是那样的弱者?
——只不过一个个都碍于曹国舅的权势,不愿开口罢了。
楼中诸人,虽然平时多有不睦,也不一定对她服气;可今日见了她的下场,多是心有戚戚焉的。
平日里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姑娘,只是那些多是名声不显的小角色。楼中做的又是这样的生意。说实在的,也算见怪不怪了。
但她不同。
她是花魁。
虽然明白青楼女子的命,就是贱命。可同类人偶尔的幸运还是会让她们对未来有一些期待。
——不求和极少数的幸运儿一样能够在尚算清白的时候为她们赎身,从此“拟将妾身托”;也不求像是花魁娘子一样可以在达官贵人面前摆上几番架子;
只是想要谨小慎微地在这楼中活着,然后攒够足够赎身的钱,平淡地择一良地、了此余生的话。
这样卑微的愿望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可以期待的。
但她却这样轻易地死了。
如果连楼外楼花魁都能受到这样的待遇,她们恐怕再也难以说服自己,只要足够努力和小心,就能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静静活下去了。
这一船哀乐为的不是她,而是她们自己未知的、漂泊的命运。
不过是物伤其类罢了。
何欢是这楼中最为特殊的姑娘。
身为歌姬却歌喉一般;人在楼中却姿色一般;偶然表演人气也一般。偏偏是楼中无人敢欺的存在,各种吃穿用度无一不精。
楼中人都知道,这是因为她有一个艳绝天下的徒弟,敬她、爱她、宠她。
然而这位徒弟的尸体却在今天被送了回来。
楼中好事者在哀怜自身浮萍一般的的命运的同时,也在观望着她的反应;曾因为她被她徒弟狠狠修理过的人,则在暗自窃喜,想要看她失去庇佑之后的下场;偶尔有同情心还有一点剩余的姑娘,则是在为她的命运而感到担忧。
她本人的表现却尤为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是沉默地给她徒弟收尸、下葬。
面无悲戚,甚至晚饭还多吃了一碗蛋羹。
熟悉她的大管事兼好友扶摇见了直说要遭。
何欢可不是会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的人,更加不会是那种“在沉默中灭亡”的人。她会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她决心已定。再加上她那点无人知道深浅、妹妹出人预料的本事。
——这搞不好是要出大事啊。
但楼主已经失联月余、她虽是大管事,却也无法私自调动楼中势力去对付这样一位达官贵人。
只能是着人看紧了她,希望至少在楼主回来之前,能相安无事。
可她也知道,这基本是徒劳的。
是夜,派去曹府探子看见了一夜灯火。天将将亮起的时候,整个府邸开始挂上白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