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方式(2 / 2)
放在徐招娣身上也是一样。
从之前的对话来看,卓梅梅很在意所谓“老卓家”的想法。徐招娣是否在意“老卓家”不好判断,但是她明显是一个重男轻女、在乎乡间其他人看法的人。
——那么她在乎卓正德、在乎脸面。几乎是不用多想就可以确定的事情。
卓正德在她眼里怕就是命根子了吧?那她就偏要把他踩到泥地里去。
——自己眼里的天之骄子.凤凰蛋.万里挑一的儿子,在他自己的老婆眼里还不如月色的卖脸卖身的少爷,这样的刺激够不够?
——要是她的想法脏一点,就更刺激了,怕是现在已经自己给自己的儿子戳上了顶臆想中的绿帽,要委屈坏了吧?
干了这样龌龊的事情还想要脸?她偏要把她的脸皮撕了。
没有超出何欢的预料,本来还在带着营业式的微笑,想要和稀泥的徐招娣,听到来自“苏宝宝”这个“儿媳”的嘴里的,对于自己儿子那样轻蔑的、侮辱性的话语,脸色马上就变了。
——眼见着脑子也不清楚了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说正德呢?他是你丈夫知道吗?你下半辈子是要靠他的,他就是你的天知道吗?还有你什么时候去的月色?你妈没跟我说过你这么不正经啊!而且,正德每天上班这么累,这些家务的事情不都应该是你这个当他老婆还不上班的人做的吗?你竟然还想让他来弄?”
徐招娣上下嘴唇翻飞着,有点机关枪的意思。
她着急着想要找回场子,想要否定苏宝宝的想法,想要她认同自己的那一套。
——因为苏宝宝现在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是在太像她记忆里的徐来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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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来娣是他们家的反面教材、徐招娣憎恨的对象。
因为她,徐招娣受了不少苦。
在二十岁以前,徐招娣认为自己的日子过得是不错的。
——家里喂鸡、洗碗、洗衣服之类的活儿,妈会分配她们两个干。她爸想要打人,也有一大半可能会冲着更加桀骜不驯的二妹去,她轮到的次数十分有限。
而且她们家有两个女儿,她和妹妹可以收两份彩礼。就算是嫁给一般的人家,也能凑够弟弟的学费。所以她不仅不用为了给自己弟弟换高额彩礼嫁给太差的人家,还可以嫁给能给的彩礼并不多的铁牛哥——婚期都定了。
可徐来娣不这么认为,一直不是,她会质疑。
“为什么我的成绩比他好那么多,还是要把上学的机会留给他”?
“为什么我要依靠他不能靠我自己吗?”
“说好的能给我撑腰,结果连吃饭的碗都要我端给他,他真的靠得住?”
虽然这些质疑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下一次被打的理由,虽然徐招娣曾经无数次劝导她——谁让我们不是带把的那?别跟爸爸犟,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
一直到徐来娣十八岁了,她也想要嫁给拿不出彩礼的王大力。但是这样就凑不够弟弟的学费了,爸爸妈妈自然是不会同样的。
于是她像往常一样质疑:“为什么就因为他要上学,我就不能嫁给没有能力给彩礼的人?我的幸福还没有他上不上得了学重要吗?”
爸妈给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爸爸直接把她打进了医院,妈妈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然后在伤势过重、不得不把她送到医院去的时候,又商量着要把徐来娣嫁给村尾的卓家老大——一个肯出高额彩礼的....瘸子。
因为她的彩礼必须能同时承担起医药费和本来要从她那出的弟弟的学费。
徐招娣在心里笑徐来娣蠢。笑她惹怒了爸妈,最后不仅不能嫁给王大力还要嫁给一个瘸子。
她以为徐来娣会没有办法,就像是很小很小的时候的她一样。
然后但是徐来娣跑了。
——在将将能够下床的时候,拿着隔壁床送的一个苹果、爸妈放在医院的衣服里剩的二十几块钱,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价。
——就比说好要来他们家把徐来娣带走的、出了高额彩礼的卓瘸子早了一天。
早就把钱拿去交了医药费的他们,还了卓家老大的彩礼就凑不够弟弟下学期的学费了。
但是——如果只是退的是大力哥家给的...大概只有卓家的二分之一的彩礼,就完全没有这种烦恼。
于是徐招娣被嫁给了卓家老大。
都怪徐来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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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招娣不仅把徐来娣当成了造成自己这大半辈子的遭遇的仇人,咬牙恨着、每每遇到不顺利的事情就会拿出来骂一骂,时不时还会做和徐来娣有关的梦。
这些梦有时是好的。
比如她度过了眼前这个坎儿,日子越过越好。公公婆婆早早地就死了,家里她说了算。卓瘸子也因为她生了一个有出息大胖小子,不敢给她脸色看。她想怎么拿东西回娘家都没人敢管,爹娘直夸她孝顺,连弟弟都比不上她。
后来她儿子还找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当妻子。这个儿媳妇被她调教得可乖了。端茶送水、洗衣烧饭无一不能。最后她过上了地主老财家的老太太才能过上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某一天在家门口遇到了一路讨饭回来的,蓬头垢面的徐来娣。徐来娣一见到她就给她跪下了,哭着喊着求她原谅。她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看在学院的份上,还是每天三个馒头地供着她......
有时候比噩梦还可怕。
比如有一次她做梦,梦到她自己还是和现在这样一天天过着,日子一点起色都没有。某天竟然在县城卖的报纸看到了徐来娣的照片。
照片上的她穿着村子里最富贵的人家也买不起的皮草,雍容华贵地对着镜头笑。下面还介绍说她已经是资产几千万的女企业家了。
回到家里卓瘸子还一边嫌弃她一边说,要是当年早一天去医院,女企业家就是他老婆。他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美梦的效果往往不持久。醒来了,就没有那种幸福的感觉了。
但噩梦却要很久才能消化。
这会儿她看了苏宝宝,就好像是看到了噩梦了的徐来娣一样。自然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忍不住想,想徐来娣。
——她现在过得是不是和苏宝宝一样无所顾忌;是不是徐来娣在看到因为父母同意可以少收一些彩礼给弟弟而高兴的自己时,眼里也曾闪过和苏宝宝一样轻蔑的目光;是不是她的日子真的比听话的自己要好上那么多。
这怎么能行呢?
这还讲不讲公道了?
这必须打压下去。
其实徐招娣自己都分不清这些话她到底是对面前的苏宝宝说的,还是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徐来娣说的,还是...其实是对她自己说的。
何欢并不知道徐招娣脑海里的东西,她只是觉得徐招娣没有想象中的难缠。
——她不过是随便刺了卓正德几句,她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并且妄图用她自己认同的真理,来攻击一个明显跟她不在一个世界的人了。
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
“大妈,醒醒吧,都9012年了。你想把男人当天,没人拦着你,你想要坐井观天,也没人拦着你,但是把这认为是全天下人都要奉行的真理,还出来恶心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况且,就算现在是在前朝,以卓家和苏家的差距,也没我把他当天的道理。他就是我们家公司一个部门经理,在过去最多不过是个管事,还是一开后门进我家的管事。见到我都要行礼的那种。
没错,现在我是和他结婚了。可就他连个房子都出不了,要住在我家的样子,在前朝叫做入赘。在我家,我才是他的天!”
“看你这拎不清的样子,要不我哪天拉着卓正德去改个姓吧?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有脸姓卓,他脸皮也太厚了吧。”
这却是苏宝宝记忆里她一直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话了。
——她之前不在意卓正德,也不在意他的父母。因而就算是看不惯他们的做法说法,也懒得反驳。反正他们也管不了她。
——之后变成鬼了,看着卓正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的样子,却是想说说不出来了。
这会儿何欢正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