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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相投吃筵酒结拜(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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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元策恍惚道:“那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知道......”

羊二爷与乔元策四目对视,彼此都对这桩事很上心。

乔元策突然觉得很好笑,目睹火灾时,云娘曾那样决绝地制止自己,不惜出口重伤,羊二爷当时也没有表现出对此事的兴趣,怎么现在开始上心了?那云娘又作何感想呢?装作毫不知情?还是已经默许?也许这一对璧人之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对了,羊兄,我听傻蛋说你参加了今年的乡试?”

羊二爷先是一怔,随即满面春风,对乡试这一经历娓娓道来,“原来你都知道了,我本来想告诉你的,没想到一忙起来就忘了。这次秋闱,我结识了不少朋友,考前我们在客栈一起闲聊了几次,很是愉快啊!有一次我们聊到天下财赋,试问一五口之家,一年温饱需要多少粮食?有人说耕地五十亩,有人说耕地八十亩,甚至还有人说需要耕地两百亩。这些个书呆子,只会吟诗作赋,连吃饭这么基本的问题都搞不懂。乔兄,其实五口之家,可以拥有一百亩的耕地,乐观一点的话,按照每亩产量二石(本文中:一石=60kg)来计算,那么全年就能收获粮食二百石。当然了,男丁的数量决定了一家人能耕多少地,如果这家人里面只有一个能够下地干活的男丁,他最多能耕二十亩到三十亩,剩下的闲地无非面临着雇人耕种,和荒废掉这两种选择。不过,三十亩地的粮食可远远喂不饱五张嘴,所以雇人耕种已经是常态,但所否雇佣得起,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耕人也需要口粮,一年下来的收成还要分给他们一些,他们的工钱就是这些粮食。这么一来,五口之家全年收获大概有一百五十石。朝廷三十税一,纳粮五石,余下一百四十五石。按照成年人的饭量来算,每人每月要吃掉一石半的粮食,五口之家年需九十石。余下五十五石,不会全部卖掉,只会买一半,我们就按照三十石来算。今年是丰年,现今粮价低至每石二十二钱,三十石共折合六百六十钱。虽说丰年人人欢喜,可除了粮食,别的东西基本都不降价,寻常每人每年穿衣需要三百钱,五口之家需要一千五百钱,可今年,衣钱远远不够,妇女只能更加劳累,养蚕缫丝,织布裁衣,先供自家使用,余下的拿到市集贩卖,各地价格不等,但绝对不会高于一石粮食的价钱。如果把剩下的余粮全都卖掉,勉强可以满足。男耕女织的日子,很多时候无法令一个五口之家达到温饱的状态,劳作一年盼丰收,谁想得到,粮食多了就不值钱了,生活水平反而不如寻常年月。再加上天灾人祸、丧葬嫁娶、年节祭祀这些花销,六百钱还不够塞牙缝的!若边事频发,国家加赋而不放赈,温饱就成了梦里黄粱,现实生活唯余‘饥困’二字。乔兄,咱们边境年年军需吃紧,户部、兵部一个听谢家的,一个听袁家的,两家狼狈为奸,能拿出多少钱给前线?陇右军倒是好说,不花国家一分钱,但你想想辽东,想想巴蜀和云南,哪个地方不烧钱?钱从哪里来?羊毛出在羊身上,还不都是农民的血汗钱吗?秦始皇灭六国,统一天下,不兴农作,不息甲兵,不与民休息,继续外攘戎荻,内修宫室,一步步剥削百姓,滥用民力,无休止得征发徭役。秦朝赋敛重数,三分取其二也。朝廷日非,民不堪命,盗贼蜂起,草寇满山,赭衣半道(赭衣:古代囚犯穿的衣服,赤褐色。穿囚服的人很多。形容犯罪的人多。),人心思乱。秦始皇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一心妄想日后的长生之梦,对于眼下的严峻形势不仅不肯改弦更张,更是加以严刑酷法镇压,致使愁怨满天下,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得海内响应,强秦就此土崩瓦解。此乃前车之鉴也!到了我朝,朝廷虽三十税一,可事实真就如此吗?连小小的钱塘县令都能拥有百亩宅地,请名匠来建造青园,敢问中枢之内,户部之中,每日过帐如流水,其中的秘密勾当,又会有多少?我们想要一个公正,谁来给?治天下者,岂可不察民心向背?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咱们都盼着朝廷体恤民情,与民休息,可边关无时无刻不在打仗,今年年初咱们和东秦谈判,送人家香车美女、珠宝华服,险些割让城池,这才换来暂时的和平。东秦国主又不是傻子,给这点好处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吗?不可能的。南境呢?也是一刻不得消停,我方军队不善水战,这么多年派出细作如流水一般,也没从敌方那里偷师成功......”

乔元策越听越觉得他不对劲,话太多了,简直拿出了说书时的看家本领,直觉告诉自己,他在回避问题,“我说羊兄,你说的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我乔元策只是一介平民百姓,闲云野鹤惯了,没什么远大理想,也管不了你说的什么温饱、赋税、军需、细作之类的事情。但是兄弟,你别试图转移话题,也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跟我说说,别一个人憋着。我呢,也知道你为啥不痛快,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是过来人,都明白的。云娘跟你憋着,你也跟她鳖着,俩人别别扭扭的,有什么意思?你们都不像我,手指头砍掉了,疼一晚上就忘了,你们太聪明,也太在乎彼此,总是害怕直说会伤害对方,那点小心思东躲西藏了半天,还不是被对方猜得透透的?你们这不叫爱,叫互相往对方心上捅刀子,懂吗?这样下去,谁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听完他一席话,羊二爷无端地开始发笑,充满了自嘲的意味。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旁观者真的知道当局者的心情吗?也许事不关己时,人真的可以用超脱的眼光来看待世界吧。

沉默了片刻,羊二爷拍了拍傻蛋的肩头,问道:“是不是饿了?”

傻蛋点点头。

“让你听这些,也是难为你了,”羊二爷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起几口菜,笑道:“你先吃吧,我们聊聊天。”

“哦......”傻蛋看看他,又看看乔元策,这才低头专心地往嘴里扒饭。

尽管知道跟乔元策说这些没有多大用处,自己的烦恼需要自己消化,但羊二爷心里还是很安慰的,略略思付,小呷两口烧酒,叹了口气,向乔元策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免有几分僵硬与勉强,“我是下了决心去参加科举的,一开始,不开心的也不是我,是云娘。”没等乔元策插话,他继续道:“乔兄,你千万不要觉得云娘多事,她不是那种会阻拦别人前程的坏人。”

“那是为何?”

羊二爷摸索着手中的酒杯,缓缓道:“我向她承诺,我要走仕途,要做个好官,还要娶她为妻。刚开始,我根本没发现她不希望我入仕途,只是叫我不要自满,她甚至愿意陪我去江宁考试,一个人在客栈里等了我三天两夜。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从贡院出来就跟她夸下海口,说等到我当上了状元郎,就带她回到我的家乡兰陵见见我们家族的长辈。然后我们就一起去长安城,安家落户,绵延子嗣,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科举是我的理想,但她,是我的梦想……”不知不觉,他的眼里早已饱含深情。

乔元策听了很是满意,她要是个姑娘,肯定愿意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那她为何会不高兴呢?”

“其实,她并不在乎我是不是状元郎,也不在乎我家的长辈是否同意我娶她为妻,她在意的是长安城,她恨那个地方。”

又是长安城,乔元策不免失笑,原来他们都跟长安城有渊源,命运还真是奇妙,但羊二爷和云娘和它的渊源应该会比自己深上许多倍,“羊兄,我听傻蛋说,你也不喜欢长安城。”

羊二爷泛了泛酸涩的双眼,太息道:“再不喜欢,也是我的家......我祖籍在徐州兰陵,本家姓萧,后来父亲做了官,我们举家迁至长安,在霸陵邑(霸陵邑,汉文帝置。即招募百姓迁徒至皇陵附近聚居而形成的城市。)买了所宅院。我爹官途不顺,一直遭人作梗,后来......算了,不说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灌下肚,仿佛咽下了积累了许多年的酸楚和不甘。

乔元策也很感慨,虽然他只说了寥寥几句,可往往真情流露的时候,是最不需要语言来润饰的,“羊兄,你说你原来姓萧,怎么后来又改姓羊了呢?”

“我祖公是个屠夫,娶了一个东秦女子,前半生都在塞外放羊。我娘嫁到兰陵,改不了习惯,最爱吃羊肉喝羊奶,还总跟我讲她以前在塞外放羊的故事,所以我才改姓羊的。我娘小名素素,是素雅的素,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也用这个字吧,所以才改用严肃的肃。我原名姓萧名誉,字少珩,以前我爹娘叫我少珩,现在,除了云娘,没人这样叫我了。”说罢,又饮一杯。

兰陵萧氏,可是如今的皇族,乔元策第一次见羊二爷就觉得他不是一般人,没想到来头这么大。

“不过,我跟那些姓萧的没有半点关系,”羊二爷解释刀:“兰陵有好几户姓萧的人家,后来圣祖皇帝登基,才有兰陵萧氏这么一说,姓萧的人家脸上都沾光,自然乐意被误会,但我家从根上就不是皇族,同姓不同宗,只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而已。”

听他这样说,乔元策松了一口气,“对了,羊兄可有兄弟?”

羊二爷摇摇头,“我是家中独子。”

“那为什么大家都叫你二爷?”

“因为我有个结拜大哥,他叫苏白眉,曾做过一任兰陵县令。十年前,圣上南下江都行宫途中,临时要改道,去兰陵萧氏祖祠祭拜列祖列宗。由于此次行程匆忙,沿途部署并不完备,祭祀当日,只有相国谢翌、御林军首领周婴、内侍监总管秋泰和我大哥苏白眉随行。此行路遇刺客,是我大哥穿上龙袍,假扮圣上,逃入山林,调虎离山,最终致使身中三刀,险些丧命。圣上念其护驾有功,对他论功行赏,更是升他到中枢作户部侍郎。一个七品小县令突然平步青云,成了中枢机要人员,招惹了不少人妒恨,好在我这大哥老于世故,没让奸人得逞,但他还是向圣上申请了外调,来扬州做了刺史。”

“那也不错,天高皇帝远,挺好。”乔元策不断颔首。

羊二爷笑了笑,“有我大哥在先,我自然就是老二了,别人叫我二爷,无非是打听出扬州刺史苏白眉是我结拜大哥而已,我是沾了我大哥的光。”倒满一杯酒,他忽然想起自己答应乔元策的事情来,“对了乔兄,你不是缺路费吗,我明天就给你拿来,你要多少?”

乔元策一愣,开始发笑,端起酒杯跟羊二爷碰了碰杯,“好端端的你提这个作甚,我还真能要你钱不可?”

“我都说了不是我的钱,我是想给你,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没办法仗义疏财喽。大通米店你可知道?米店老板钱禄是我朋友,他有的是钱,我去找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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