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1 / 2)
边疆的仗似乎永远也打不完,外围一圈小国勾结起来,想吞下嘴边这块肥肉,奈何肥肉太腻太滑,弄得他们吃相难看。桓子煜病前已在这片荒地上征战许久,而今病愈,皇上便忙不迭地把人宣进宫去,事事问得清楚,俨然一副关切之态,可桓子煜心中明白,边疆战事未了,他这个作官儿总不能在家闲着。果然,皇上话头一转,褪去满面温和,讲起战事来,虽不曾直言命他出兵,但这弦外之音亦不过如此了。那日,桓子煜主动请缨出征边外,龙颜甚悦,又赏了他好些金银财宝。
出兵在即,桓子煜不敢耽误,临出府门前,他回过头,家中老小都来了,可明空却不见踪影,站在角落的嫮生见爷看了过来,也只得摇首称叹。
“煜儿,快些去吧,打了胜仗早日回来。”言语中不乏自豪之意,桓公满面红光,领着众人将桓子煜送出门外。
街道上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有的甚至提着活计就来瞧,深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象。只见那抹银色长龙,浩浩荡荡绵延数里,将士们目不斜视,一路朝城门行去。桓子煜一身戎装,翻身骑上高大的黑色骏马,秋风拂过他肃穆的脸,带不起半点波澜。剑眉星目下,鼻梁高挺,端的是一派泰然,喧闹间,只闻一声轻喝,那马儿便迈开步子,跟上了队伍。
此去边疆,不知多少年月才能归来,他心里想着,回府后便带着明空搬出来,自立家门,避过阿公眼线再将明空偷偷送回玄趾山去,全了明空的心意,如此自己也就无愧了。
园子里,桃树败落了桃花,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明空裹着雪白的兔毛披肩站在树下,怀里还揣着嫮生给的捧炉,眼下不过秋时,他却已是冬日里的打扮。这般孱弱的身子,连他自己都嫌恶,可偏偏吃多好的补药也不见效,渐渐地他便没了耐烦心,再也不肯喝一碗汤药,索性浑带着这破落身子过完一世罢。
自桓子煜走后,园里便冷清起来,明空亦不再去门外守着,日日将自己关在屋里,只是偶尔还会去那棵桃树下呆站着,神情淡淡,嫮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显得多余。
后来,桃花开了,又是一年春景,满园的花香气。嫮生以为明哥儿会高兴,可那日,她分明看见少年倚在树下痴痴地哭,低泣犹如一头受了委屈的弱兽。
“明哥儿,何故哭了,你不是最喜欢桃花了吗?它开得这样好,该高兴才是。”
明空抬起眼,一片嫣红花瓣落在嫮生肩头,衬得她脸蛋微红,“我从来,就不喜欢桃花。”
转眼又是冬日,明空犯了嗽疾,夜里常咳得撕心裂肺,睡不下,也起不来,只得嗽出血来才好些。嫮生急得手脚慌乱,告知桓公,桓公便亲自带了人来诊治,却都说医不好,只有自己挨过去。多少心中有愧,桓公又派了两个丫鬟来服侍明空,日日往他园里送些名贵药材和吃食。这期间,赵夫人也来瞧过两次,颇为怜悯,回去后便为明空吃斋念佛,祈祷菩萨能保佑他,早日摆脱疾病。
深夜,嫮生和那两个丫鬟都不曾睡下,纷纷歇在明空屋里。
“嗽出血了!嗽出血了!”丫鬟喜道。
“你喊什么?!”嫮生嗔怪一句,叫她将那痰盒带出去,“你们先下去睡吧,累了半日了,明哥儿这边我守着便是。”
两丫鬟对视几眼,端着水盆退下了。
“明哥儿,可觉好些了?”嫮生拿着棉布为他擦汗。
榻上,明空微眯着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嫮生,去……去园里……”他喉咙肿着,胸膛更是疼痛不已。
“什么?”嫮生歪着脑袋,将耳朵凑近些。
“桃树……砍……桃……咳咳,砍……砍了它。”
“你要把那棵桃树砍了?!”好端端地,砍树作甚么?
“快去!”他话说得决然,又带起一阵咳嗽来。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快躺下歇着,仔细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