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2 / 2)
谢父似是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握着谢病酒的脖颈,他微微一拧眉,但还是松开了手,将其推了开去。谢病酒捂着带着清晰指印的脖子狠狠喘息呛咳了一阵,全身都在轻轻发抖。那名出声之人以为他在害怕,安慰道:“你别怕,我们不会杀你的。听言哥说你继承了我们云家的血脉,有入道资质,同她们是不一样的。等我们将你带回族中,你便可以安心修炼了。”
谢病酒却只于嘶哑喘气声中垂眼望着地面,并不做回应。那人皱了皱眉,便也不说话了。
谢父盯了他一眼,问道:“无心,你想同为父一起回云家吗?”
谢病酒听闻此言,浑身一定,而后却是摇了摇头。
谢父微微一笑,道:“也好,家里还有些钱财,也够你自己生活的了。”
见此情状,另几人有些惊讶,对谢父问道:“言哥,你不准备带他回去吗?那他。。。”
谢父含糊答道:“家中还有人在等着我,若是我带人回去。。。”
几人露出恍然之色,心领神会,但似乎还是有些犹疑,不过碍于谢父乃是场中辈分修为最高之人,还是都保持了缄默。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心觉既然事情已算是了结,便也不愿在这染满血腥味的地方再呆下去。几人中谢父行在最尾,离去前他走近谢病酒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全当告别。谢父本来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但只觉手下僵硬,诉说着满满抗拒之意,谢病酒又喘咳不止,心中顿时只觉索然无味,也不再言语,只是跟随着其它几人的步伐转身而去。
许久后,谢病酒终于脱离了那个似魂灵出窍般茫茫然的情状。在虚无着落的麻木后,恨痛的到来却并不惶急。先是一点微小的,给他带回了知觉的刺痛,它不急不缓地,如蚁噬般绵密地漫延开来,直到将他的整副胸腔都细细网住,而后才轰然裂壳而出,燎原舔舐而上。
带着这沸烈恨痛,谢病酒咬紧了牙关缓缓膝行至母亲的尸身前,重重地叩了九个响头 - 三个为爱,三个为恨,三个为了感谢她的以命换命之恩。接着他将母亲收殓,又想了办法将妹妹的尸身从树上扶了下来,将两人一起下葬,立了两块无名之碑。
在一切皆是落定之后,他搜集了家中剩下的钱财,也没带其它行李,便夤夜离去。他随母姓化名为谢病酒后由北到南,行了不知多少里路,途中几次险死还生,方才抵达了遇见玉溅霜等人的城镇中。
这一路行来他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走离云家越远越好,因为他知道 - 悟真定道枢应是就在他的身上,很可能是他常年佩戴的那一枚平平无奇的玉环。
谢母深爱谢父,从来坦诚以对,无有不言,言无不尽。但只有在这一件事上,谢母欺骗了谢父。或许是基于女人被爱意压制的直觉,或许是纯粹想要遵循长辈的教诲,她在谢病酒满月那日将玉环穿了红绳佩在了他的胸前,对谢父只说是从寺庙中祈福而来,为保佑孩子平安。那枚玉环不能说是块劣玉,但离好玉却也有相当远的距离。而谢父对自己的判断,对谢母的爱更是十分有自信,因此从未生疑。
在谢病酒收殓谢母尸身之时,他发现她保持着一个奇怪的,不符合常理的姿势 - 她的右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胸前,只因尸身面朝墙壁而未被云家众人发觉。谢病酒模仿着谢母的姿势往胸前一握,却是握住了伴随着自己长大的那枚玉环。那时他便心知,这枚玉环绝不简单,极有可能便是谢家家传之宝。
临走时他站在那两个小小的土堆前,似哭泣般地滑稽一笑,对她们一字一句道:“阿娘,小妹,你们绝不会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