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2 / 2）

殷殊被如此对待的原因便是他那一头不类常人的天生华发。虽然人道仙途之间犹如天堑，但是仙道终究是扎根于凡世，而这个村落的所在之地更是孕育出许多非凡之力的传说。其中之一便描述了一类名为三奘的异兽，身似人族，能言善道，天生白发，食之能保人长生不老。

殷殊并非出生于这个村子的人家之中，而是一名猎户进山时在山中捡到。当时他身裹襁褓，头发还是细碎浅色的绒毛，因此村里人只道是不知被何人所遗弃的弃婴。殷殊并未被哪一户人家所收养，而是吃着百家饭度日。随着他渐渐长大，满头华发一年长过一年，不知从何时起，家家户户都开始流传起了有关三奘异兽的窃窃私语。最终垂涎和贪欲压过了这十数年相处下来的情份，殷殊被村民们捉了起来，只待被宰杀分食。

这故事虽然算得上触目惊心，但在当时的玉溅霜心中并未溅起太大的涟漪。她受徐子规的教导而明对错，又受定缘道君的训诲而明正邪，但是正邪对错对她而言只是一种须得遵守的概念，一条应行的道路，是大道真理的一部分。她表象温和，乃是模仿习自定缘道君，但内里却是称之为严寒三月，冰冷无情也不为过。能让她动容的，除了她毕生追求的长生逍遥大道，也唯有她的师尊了。

因此玉溅霜只打算救人，不准备杀人。

她在将殷殊放下来时依然端着那和暖温情的笑，毫无悒忧怜惜之色。她从须弥囊中取出了一枚丹药，用随身携带的泉水化开后给便抚着殷殊的后背给他徐徐送饮了下去，又细细运转灵气助他炼化药性。如此反复数次之后，殷殊终是从死亡边缘被拉了回来。

殷殊缓过来时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紧紧抓住了玉溅霜的衣袖，大睁着一双晶亮眼眸急急道：“您是仙人吗？求您收我为徒！我很能吃苦的，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玉溅霜轻缓而不容拒绝地拨开了他的手，站起身道：“我并非仙人，只是一名修道士而已，也未曾准备收徒。不过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她轻轻一笑，接着道：“方才我替你疗伤时察觉你有可踏入仙门的不错资质。从此地往南七百里处的梧桐山上有一座仙道宗门，名为迎凰栖凤宗，与你甚是相合。你若是决意要步入仙道，可往那处去。”说罢，她和软地弯了弯眼眸，便欲转身离去。

殷殊却又在她身后猛地拉住了她的袍袖，嘶声嚷道：“仙子！那这些人呢？你若是就这么离开，我恐怕走不出几里地，就要被他们抓了回来，杀了吃了！”

玉溅霜闻言垂眸向他望去，淡淡道：“这却的确是我疏忽了。”说完她并起剑指从腰间凌空一划，寒光粼粼的秋水剑便浮现在了殷殊面前。“谁要杀你，你便去杀了他罢。”言罢她微微一笑。

殷殊瞪大了双眼看她，似乎觉得她在说笑。然而默默对视半晌后，他只从那双黑漆眼瞳中看见了无波无光的漠然，与她唇畔的温软笑意判若两人。于是殷殊慢慢点了点头，抿唇握上了秋水剑，眉眼间无声无息地带上了寒凉恨意。

玉溅霜静静地站在原地，未曾回避地看着他在人群中强自支撑地巡回来去，时而挥剑狠狠刺下 - 一个，两个，三个。。。六个。杀完最后一人后，殷殊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是盯住了那人的面孔，想要将其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记忆里一般。而后他略带踉跄地拖着秋水向玉溅霜走来，跪倒在了地面上，喘息不已。急促呼吸间，他颤抖着将秋水双手捧起，似乎带着某种希冀般地望向了玉溅霜。剑身上未落的血珠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滑下，泅湿了他的衣袖，留下了腥甜的暗痕。

玉溅霜依然是那般笑着地将秋水取回，收入了腰间的剑囊之中，温声道：“做得很好，如今你便可以安心出发了。”

殷殊咬紧了下唇，倒映着月色的晶莹眼瞳中诉说着其复杂难言的心绪。他最终还是未再言语，只是对着玉溅霜叩拜了一次，然后默默地起身离去。

玉溅霜回忆至此，只静静抿唇一笑，心道缘分纠葛一说，着实是不知始终，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