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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一章】齐死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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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二十六年。

时年春色正好,西湖边上的桃花绿柳相映成趣。

余尔砚的“吴山书馆”里方运到了一批新书,恰巧官学下了课,一时之间京城里的书生学子皆是要踏破了这一小小方寸之地了。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白昼渐渐褪下,仿佛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染了橘黄,镶着金光的细边,勾勒出一副夕日欲颓的景致,云层渐渐攒积,露出一丝霞光来。至此,这一方小书馆里的人才逐渐离开,又只剩余尔砚一人。

忙了一日,依凭着仅剩的一抹暖意,困意如浪袭来,一拍便将人拍倒。他的脖子似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在几乎是要睡着的关头,却被手敲扣案几的声音唤醒。

“给我留的呢?”

余尔砚还未抬头,扑鼻的药味让他清醒了不少,则知道来人是熏了杭白芷的沈缚。她总是一身草药香,恰到好处地盖去往日里所接触的腥臭味。

“今日儿没活么?”揉了揉眼。

“早上缝了一只手臂,下午埋到了城东去,回来洗了干净才来的。”沈缚道,“李主事催我催得紧,等会还要赶紧回去,我把书拿了便走。”

“断了只手臂就人就没了么?”余尔砚看向她,随意问道,又说:“既然忙,小缚儿就不用特意过来了。”

沈缚闻言一顿,避开不愿接的话茬,也不去瞧余尔砚是什么面色模样,只是有些局促地看了看书馆里四壁的布置:“送来的时候血迹都干了,但一半衣袖皆是浸透,估摸着失血过多,断了手臂本不至此,若及时处理了,也死不了人。”

污秽血腥的事情在沈缚极为平淡的回答中也就没了趣味,对于这些入殓验尸的事情,余尔砚总习惯于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这才想起来书的事儿,于是道:“早就替你留了一册。”

吴山书馆里一共也就进了五百本《三因司天方》,皆是由活字印刷,然蜡字印书还是有所消磨,再版也要再缓上一段时日,因而格外抢手,一转眼皆是没了。

自南迁以来,百废待兴,这一年遇上了秋试,蛰伏三年的学子们,亦是要大大施展拳脚一番。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消息,据人说若按往年来看,今年礼部除四书五经之外,定会从《黄帝内经》拟题。

而当今的宣武帝对陈无择的医术分外推崇,可这位“医儒”所著之书市面上流传得并不广泛,也不知道余尔砚哪里来的本事,仅仅是他余家的吴山书馆才有着这么几册解注了《黄帝内经》的《三因司天方》,正因为如此,京城所有学子皆是来此慕名哄夺,这几册书是千金难买了。

“你怎么也要科考吗?”余尔砚从桌底拿出了一本,似插科打诨地问了一句:“因你们那吴世钩和严笙都也早就准备着了?便也要掺和一脚?”

“笙哥儿就凑个热闹,”沈缚瞧了他一眼,“我也只是拿来看看而已,想着总归有益。”末了又填了一句,“我可报不上名。”纵然她是有科考之心,闻此言也只能平添了几分不生为男儿之懊。前朝女子还可上官学进科举,然理学时兴,现下哪有女子能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皆不过是八品下士,而今是越活越回去了。

余尔砚见她面上无虞,是早已习惯的模样,而他似是埋怨又是戏谑:“总这么不辞辛劳,忙得没日没夜,月钱能多拿一些么?”

沈缚撇了撇嘴,“哪这么容易,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义庄的月钱,”望着余尔砚弯笑的眉眼,她亦是被感染,疲乏之色减淡:“按人命算。”

余尔砚知她说的是实话,但叫旁人听了去,难免惊恐侧目。她只能无奈牵一牵嘴角,把余尔砚赠予她的书收好。

有意出门,却见地上忽地几滴深色,春日的天气总归琢磨不透,方才还万里无云,却又要落雨了。

余尔砚见此,就说:“不如就再留一阵吧。”

他好意劝她留下,只是雨还未下大,她此时出去,回到义庄也不会如何湿了鞋。沈缚转过身来,抬眼瞧了一眼余尔砚的面色,说了一声好,心间有些微微地觉得奇妙,却也未再往心里去。他的好意,她素来不会拒绝。

这二人分明极为交好,她知他心意与许多秘密,以为看得到他内里的心,哪知却也止步于皮囊而已,沈缚不晓得如何将话匣子打开去将余尔砚探个明白,想着很多时候即便是极为交好的朋友,也不方便多问,或是要留给彼此一个喘气的私人之地。

更何况方才他似是叫她忙了就别再过来。

一想到此,她忽然觉得闷得很,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的身侧,背后便是墙面。逼仄的尺寸之地,微湿的空气之间,氛围素来安心柔和,沈缚想着和身边人儿认识了也有十余年。

两人初次相见,记忆里亦是一个雨天。

回忆里清清浅浅,杏花谢尽的时节里,一点点小雨沾衣欲湿,转瞬成为瓢泼大雨。分明温热的雨滴却叫人生寒,彻彻底底地淋了一身,却也是这么一个人伸出手来,递来一把伞。

然她总是因此要刻意忽略其余的一切凄迷。

今日的这场孟春雨却是分外吝啬,淅淅沥沥了许久,也不见得放晴。沈缚等不及,怕是迟了则芙蕖桥下漫了水便更难淌了。又后悔刚才出门时不看天气,没有带伞,太阳也快下了山,却因这稀松的乌云而辨不出天色。

“我得走了。”

“拿把伞。”余尔砚从身后的瓷筒内掏出了一把竹伞。

怎么方才不早拿给她?

沈缚迟疑了一会,接下。

“书我不会弄湿的。”她再交代一句,让他放心。

“你不用还。”余尔砚的嘴角弯了一弯。

沈缚一愣,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一钱:“这是押金,后面几册我明日再来拿。”放在桌面上,又有些不开心地道:“你既然晓得我忙,那么改日也该换你上我那儿坐一坐。”沈缚忽地感受到了外人打量她的眼光,有些自嘲般地习以为常。

“我胆儿小,就不去了,还是小缚儿你多来来。”

“叫我关照关照你的生意?”沈缚抿嘴笑了笑,故意作恶一般,张口就胡来,“余大老板也要照拂一下我的吧。”甚至还刻意加重了前四个字,她将书包好在油纸里,抱在胸前,撑起了伞,回头道:“那么明天见。”

“今朝我就不送了。”余尔砚坐着看了一眼顺着屋檐落下的雨,漆黑的眸子似淬了星,面上尽是笑意地挥了挥手,也不起身送客,根本就是毫无诚意。

等待沈缚走远了,躲在书架后头自始自终都在听他们对话的一位书生才慢吞吞地出了来,掏出了银子付了书钱,又好奇心甚重地问了一句:“余老板,方儿那位姑娘做的是什么生意?”

余尔砚笑笑,找了零,回道:“替人收尸罢了。”

此言一出,叫这位文弱书生大惊失色,赶紧拿了找钱和书,半溜半逃地撑着伞跑出了书馆。

这有甚么好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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