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调情(1 / 2)
玄景愣了一下, 随即有些不悦起来:“你被雷劈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怎么是胡言乱语呢, 我这是一片真心啊, ”余闲眨眨眼,说着更加凑上前来, “大师兄这么关心我, 难道心里没有一点想要越界的意思吗?”
因为离得太近,两人的鼻息几乎交织在一起, 玄景不太自在地后撤一步:“别闹了,我去找……”
余闲却突然勾住他的脖子, 用力往下一带——
玄景:“!!”
他只感觉挂在他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 整个人都是一沉。可余闲动作进行到一半,不知为何竟突兀地停顿了一下, 随即他轻飘飘地哼出一声“嗯”,胳膊失了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他薄唇在玄景唇上轻轻擦过, 带来一丝丝凉意, 像是下雨时冒雨而行,雨滴从唇上划过的感觉。
玄景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作何感想, 想怒怒不起来,想恼似乎也不太够劲, 想羞赧又完全挨不上边……他心里像盛着一潭水, 平常平静无波、深不可测,可现在潭水里突然多了一条鱼,这鱼扑腾跳跃的时候, 便搅得暗潮涌动。
他也不知这感觉是好还是坏,师父常常数落他修有情道却不够有情,空有慈悲却无情爱。
何为情爱,他自幼在跃锦观长大,并无人教他,跑去问师父,师父总是神秘莫测地一笑:“等你遇到的那一天,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玄景一把接住倒在他怀里的余闲,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像轻轻捅破一层窗纸,可从那小洞里窥见一斑。
他在原地僵立了几秒钟才迟迟回神,回神的瞬间心里“咯噔”了一下,嗓音竟有些颤抖:“余闲?”
余某鱼自己说自己没事,这会儿却莫名其妙不省鱼事,要不是玄景接住他,估计早已经栽到地上去,彻底变成一条扁扁平平的咸鱼。
玄景赶忙把他挪上床,箭步走向门口,就要去找师妹来帮他疗伤,可谁料他刚打开房门,便被一道狂风拍回了屋内。
这风里夹杂着不可估量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见缝插针地从每一个角落钻进屋子,最终拧成一股,悉数注入余闲的身体里。
玄景被刮得寸步难行,屋子里摆放的东西全被卷飞了,桌椅倾倒,转瞬间一片狼藉。
他忙捏了道诀镇住乱飞的杂物,同时看到余闲身上泛起了淡淡的金光,掌心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便消失不见,那里的皮肤又平滑如初。
疯狂涌动的灵气又持续了数分钟才慢慢减缓,玄景被吹得头发都乱了,终于得以走到近前,在某人脉上试了一把,只觉脉象平稳,是睡着时正常的脉象。
他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徐徐吐出一口气,又唤道:“余闲?”
余闲估计是当咸鱼太久,被今天这么大的体力消耗要了老命,一睡过去便没有迅速醒过来,自然也没听到玄景在叫他。
他又落入梦境,识海自动打开,漆黑一片之中似有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出来,他轻轻地开口,声音渺远而空灵:“你找到要找的那个人了吗?”
余闲说不了话,只得在心里回应他:找到了。
那声音说:“既然找到了,那便不要再耽搁了……嘉澍。”
余闲却皱起眉:现在还不行。
“为何不行?”
余闲凝神思考着,一时半刻却没能给出答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行,只是在潜意识里有这么一个不甚明朗的概念。
他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那声音又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
么,你心里有数。”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模糊的影子也随之散了,识海重归一片安静。
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余闲的意识逐渐沉淀下来,他好像化作一尾鱼,随着水流漂在江河里,吞吐着不断向他涌来的灵气。
渐渐地他觉得疲惫的身体舒服多了,感知力也在一点点恢复,随即听到似乎有人在呼唤他,时断时续,听得不是那么分明。
这声音……好像是玄景。
对了,说起玄景,他还有很多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虽然他已基本确定玄景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江家遗孤,可江家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变故,为什么被夷三族,玄景为什么能活下来,身上的莲花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还一点也没能搞明白。
太多奇怪的事情围绕着他,让他有些烦躁。
他也不知在识海里沉了多久,那个声音叫他的时候,他觉得吵,可一停下来,他又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终于在那声音很久都没有再响起之后,他有点坐不住了,迫切地想去外界看看,看看玄景为什么不开腔了。
于是他便睁开眼从识海中退出,醒了过来。
房间里光线并不强,他初步推断应该是在傍晚,然后他慢慢翻了个身舒展四肢,很快发现一个问题。
身下这张床非常的硬——他最讨厌睡硬床,因此不顾玄景的鄙视在床上多铺了两床被子。
也就是说,现在他躺的这一个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床。
也就意味着这里不是他自己的房间。
余闲动作忽然一顿,忙翻身坐起并向四周张望,觉得这里非常眼熟,应该是玄景的屋子。
可周围物品摆放的位置又跟之前不太一样……
他自然不知自己睡着时涌动的灵气把周遭全弄乱了,不由有些迷茫,只好走出房间查看,在看到院子里那口缸时,他才终于确定下来这里确实是玄景的房间。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大师兄居然由着他在自己房间睡觉,没有把他赶出去?
余闲正摸着下巴思考,就见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院外走进来——玄景端着一碗粥走到他跟前:“醒了?你可真能睡啊。”
余闲心道这算什么,他最高纪录可是一觉睡了整整一年。
可他还没来得及沾沾自喜,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于是他莫名开始心虚:“那个……我睡了多久啊?”
“三天三夜了,”玄景把粥端进屋,放在桌子上,“我跟师伯约定的备战时间是五天,如今已经过去四天——你要是醒得再晚一点,可就要直接错过了。”
余闲抿着嘴没敢吭声,只听玄景叹口气:“睡这么久也该饿了,喝点粥吧。”
“……大师兄,”余闲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啊?”
玄景看向他的眼神变得颇为复杂:“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吗?”
余闲心道:什么时候都不好。
不过现在好像变好了。
他生怕自己再说两句,对方又要对他不好了,忙在桌边坐下来喝粥,尽量表现自己是条不会捣乱的乖乖鱼。
玄景坐在他对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余闲拿勺子在粥里搅,发现里面竟然放了鸡丝,听到他的问题不禁疑惑抬头:“什么怎么样?”
“不是被雷劈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余闲总感觉“被雷劈了”这几个字哪里怪怪的,不太像人类正常的说话风格。他用指节在脸上蹭了蹭,貌似认真地思考片刻:“嗯…
…好像确实有点。”
玄景立刻紧张起来:“哪里不舒服?”
“这里,”余闲指指自己的心口,“一看到你就跳得好快啊,怎么办大师兄,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玄景:“……”
他果然就不该关心这货。
玄景倏地沉下脸,起身就要夺那碗粥:“对不起,粥做错了,我给你换一碗。”
余闲本能护食,抱住粥碗不撒手:“为什么?”
“错放了鸡肉,应该放鱼肉的。”
余闲:“……”
他自知惹到大师兄不高兴了,赶紧服软:“对不起大师兄!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话你一天说一遍,也不见你改。”玄景面色不善地盯他一眼,“我问你有没有不舒服,你好好答就是,非得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抖机灵来调这个情,惹得人担心?”
余闲:“……”
等等,不对啊。
大师兄嘴里居然吐出了“调情”两个字?
他是还没睡醒吗?
他咽下嘴里的粥,小心翼翼地抬头道:“我真的没事,我自愈能力可强了,这点小伤你真的不用一直惦记的。”
玄景这才放过他:“这还像句人话。”
说鱼话给你你也听不懂啊。
“唔,对了,”余闲又说,“那个偷符的抓到了吗?”
“没有,”玄景一提起这个,眉心又拧了起来,“这几天我跟老二老四把观里查了一个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可以说一切正常。也打听了每位弟子近期都做过什么,有没有跟人发生过口角,得到的答案都是没有。”
余闲:“也就是说,那个偷符的人并不是‘因仇起意’,对吗?”
玄景点点头:“而且我觉得玄衍说‘那人可能是冲你来的’这个说法也不太能站得住脚,你超脱人世这么多年,这才来观里几天,应该很少有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知道的,也最多是那天接受你赐福的香客。”
他顿了一顿:“既然他们信道,便不会这么轻易叛道,不可能是谁想要对你下手。”
余闲慢吞吞喝着粥,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什么看法。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也太奇怪,对方似乎没有动机,更像是临时起意。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张符是他们头天晚上才从玄衍那里骗来的,距离第二天宴会时不过几个时辰,如果真有人想对他们动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一个修为如此高深的人,这难度未免太大了吧?
要真有那样的修为,早点动手岂不更好?
“算了,”玄景说,“我让弟子们近期加强戒备,道观暂时关几天,不接受香火祈福了。反正出了这事,人们短期内肯定不敢再来,正好给我们一个修整的时间。”
余闲心不在焉地“嗯”一声,又听他道:“马上就是试炼大会,到时候我跟师伯碰面,让他帮我出出主意。”
余闲闻言有点意外:“出了这么大事,试炼居然还如期举行?”
“嗯,”玄景说,“明天你再休息一天,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去哪儿?”
“锦江。”
“……哎?”余闲愣了一下,“那不我家吗?你要见家长跟我说一下就好了嘛,反正我又没有家长,现在这么兴师动众的……”
玄景微微眯起眼,用一道眼神将他剩下的话噎回喉咙里:“每次试炼地点都不一样,往常都是由我师父选择,今年师父不在,便
由师伯代劳。”
余闲:“知道知道,这话你说过,不用再三强调你师父的重要性了。”
玄景:“……”
怎么办,好想打他。
他轻咳一声:“其实不应该这么近的,但今年杂事太多,实在不好走远,所以就近,就在锦江吧。”
余闲:“江上,还是江边?”
“别问那么多,去了你就知道了。”
因试炼大会在即,他们暂时没办法再管那雷符的事。玄景催促着弟子们早早准备好,不参赛也不观战的留下来继续调查,其余弟子包括余闲一并跟着他出发,按照约定来到锦江。
当然,这只是他的设想。
他想得很美好,可那条鱼实在是不太乖,并不想跟他们一起走。
这天早上,玄景起来就发现某鱼不见了,而他床头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道:“大师兄亲启,我昨天打听了一下,发现这次参赛的弟子里有很大一部分还没学会御剑术,所以我感觉跟你们一起走肯定很累,因此我走一步,在锦江等你们。”
“其实我真的不介意你们试炼结束后来我家做客的。——余闲”
玄景:“……”
他眉梢微微一挑,对着最后那句话若有所思。
随即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把纸条折起来扔进抽屉,自言自语道:“难怪不愿意写字,这字简直比狗爬的还难看。”
余闲并不知道大师兄在背地里说自己什么坏话,他已经通过院子里那口水缸传送回了锦江——这也是他们水族的天赋之一,可以在不同地点的水源之间短途传送,但条件是只能传回自己的老窝,而且不能直接传去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化作一尾鱼投入江心,满脑子想的都是:玄景要来,我是不是得把自己的窝打理得干净一点?
——好像并没有留意到人家根本没同意要来。
他一路潜进江底,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一切打点妥当,又重新从江面上冒出,便看到西边远远有一排鹤首尾相衔而来——正是荣微老道以及栖鹤观的一干弟子们。
这排面还真大。
紧接着从反方向又来了一群人,脚下御剑,身着跃锦观道袍,也排成整齐的队列凌空而来。
余闲不禁一愣——对啊,他怎么忘了,御剑又没有规定一把剑只能载一个人,栖鹤观一只鹤能驮俩,跃锦观自然也能一把剑载俩,大家彼此彼此,也不丢面子。
而且那样的话他就可以以“伤还没好”为由去蹭大师兄的剑了。
剑那么短,他肯定得扶住他的腰,搂搂抱抱什么的,不要太自然。
余闲想到这儿,不免懊恼自己错失良机,而正在此时,天上那排鹤徐徐落地,鹤鸣声不绝于耳,让他瞬间回想起了某天晚上被鹤群支配的恐惧。
跃锦观的御剑阵也跟着落下来,两观弟子相对而立,荣微率先踏出一步,一拨拂尘,冲对面行了个礼。
他主动给玄景这小辈行礼,代表他认可玄景代替他师父作为此次试炼的领头人,玄景也不敢怠慢,忙上前还了一礼。
随即他直起身,朗声道:“我龙门派每五年举行一次试炼大会,旨在切磋交流,诸位师兄弟尽力而为就好,切勿使用伤人的招数和法宝,若有违规,当取消试炼资格。”
他说罢朝荣微比了个“请”的手势,对方一点头,手中拂尘朝江面一挥——
今日天朗气清,锦江乃一条横在锦州身边的白练,江水被风吹动,波涛荡漾,江面波光粼粼,翻涌之间水声激荡磅礴。
随着拂尘挥动,涛涛江水上凭空出现一座
吊桥,遥遥从这一边延伸到那一边。这桥是座木板桥,由铁索串成,并不稳定,风一吹便悠悠地打着晃,人走在桥上,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栖鹤观的大师兄乾清从人群中走出,借着内力将声音扩散出去:“此试炼名为‘悬命吊桥’——试炼规则:两观各派出弟子,由抽签决定各自的对手,两人同时登上吊桥进行一对一试炼,先将对方从桥上击落者获胜。”
这规则一出,跃锦观这边立马有人开始抗议:“这什么试炼啊,你们这偏袒自己人也太明显了吧?你们有鹤,什么吊桥不吊桥当然掉不下去了!”
栖鹤观弟子也跟着嚷嚷起来:“我们有鹤,你们还能御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