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避难室的大门无声滑开,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双手带着电子镣铐,额角的鲜血已经凝固,衣服松垮,被溅上不少血迹,索性没有太过明显的伤痕。他身后的士兵推了他一下,也许是碰到了肩上的伤口,他低声吸了一口气。疼痛让他无力站稳,跌跪在地上。
“清河!”段恒认出他,推开人群跑过去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碎了一只,镜片后的黑色眼睛依旧清澈冷静,手掌因为疼痛而发抖,微微抿着唇。段恒皱眉看向士兵:“他受伤了。”
年轻的士兵有些迟疑地没有用枪拨开他,面带戒备地说:“抱歉,他是你的朋友吗?”
段恒点头,随后低头碰了碰清河手腕上的电子镣铐。镣铐很细,合金材质,但从外表来看找不到任何缝隙和缺口,像是直接在一块完整的合金上雕琢下来那样完美。
段恒让自己尽可能地冷静,与士兵对视:“请问他犯了什么罪才要被戴上手铐?”
“还不能确定。他出现的时机很可疑,而且没有手环,无法证明是这里的学生,我们只能就近先将他安排在这里。既然你认识他,能担保他并无嫌疑并证明身份吗?”
“当然。”段恒说着便伸出自己的手环。士兵检查后点头:“失礼了。”接着俯身脱下手套,用食指在手铐一侧一点,滴的一声清响后,手铐掉在士兵手中,被收在腰间。
段恒还想问问关于陆川的情况,就见士兵通讯器闪烁起红灯来,他对通讯器回复了两句表示什么,再次向段恒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光再一次消失。
围观的学生们见事情与自己无关,纷纷散开,各自围成小团体互相安慰议论。段恒将清河扶到角落的床榻上休息,又为他抹药、包扎伤口。比较严重的伤一处是在后背,一处是在腰侧,看着血肉模糊十分吓人,实际上大都伤得不深。经过简单的防感染处理,血液已经开始凝固不再流失。他松了口气,一边缠绷带,一边忍不住开始走神,脑子乱成一团。他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变成什么样,陆川是否安全,为什么不来找他。
一直以来,他对陆川带有一种近乎盲目的憧憬,尽管有时候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在他的观念里,陆川几乎是无所不能的代名词。而在已经习惯与他陪伴以后,孤独就得如此难以忍受,分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深他的恐惧,如同被一柄钝刀凌迟。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戒断效果,但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对陆川成瘾的精神患者。
昨夜所看见的那些重叠着的伤疤仿佛在告诉他,所谓无所不能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肉体凡胎终归是有极限的,陆川并不是机器,他也是会受伤会痛苦的人。
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无能。哪怕只是一次简单的通讯也好,不明不白的算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他吗?还是局势已经危险到连报个平安的时间也没有?
——他可能会死。这个念头突兀的探出头来,又被段恒强行按下去,好让他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眼下,免得出什么岔子。
清河躺平在床上,用自己还能活动的手臂摘了眼镜放在胸前,胸口随着呼吸起伏着,好半天才缓上来一口气。哑声向他道谢,笑容泛着些许苦涩。
“活着就好。”段恒想起那些碎掉的尸块,胃里一阵绞痛。他想让自己显得冷静点,可惜他颤抖的声音完全暴露了他的恐惧。他抿了抿唇,又问:“能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在避难室没找到你的时候还以为……幸好你没事。”尽管段恒自觉与他交情不深,但毕竟是在这里唯一认识的朋友,特别是在眼下这种危机时刻,能找到一个可以交流依偎的人太不容易。
“昨天分别以后,”清河回忆着什么,语速缓慢地说,“我把子秋送回房间以后就回去了。你知道的,我前天才进入过一次深度睡眠,刚吃过东西,实在睡不着,就想出去走走,那种夜间发光的植物我很感兴趣。听到警报的时候我正在坐去地上的电梯,能源消失以后电梯也无法运行,我被困在里面无法离开。幸好我习惯随身带着工具包,打开了电梯的机械操作盘准备回去里看看情况,但在走廊里,我看见……”
清河说到这里便痛苦地皱起眉,大口地呼吸着,身体不住地颤抖。段恒不愿强迫他,抱住他让他冷静下来:“好好睡一会吧。”
“我睡不着,”清河无奈地苦笑,“深度睡眠的效果还没过。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那些……尸体,我真怕我一睡着就会做噩梦。”
“没事了……这里很安全,没事了。”段恒像是哄小孩一样软着嗓子,压得很低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会讲起睡前故事的语气。不知道这种手段有没有奏效,清河真的平静了许多,身体不再颤抖,平静地盯着天花板,沉默着。
“别离开我。”清河突然开口央求。
段恒隐约觉得这话十分耳熟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熟悉在哪儿,下意识地点头应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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