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柠檬树(1 / 2)
第二天食堂,卓瑞与何筱他们碰见了。
吃完饭后,卓瑞想找些话题同班然然聊,令他惊喜难耐的,无疑是少女与他一起回教室,不过几分钟的路程,他听见心中的剧烈跳动,感受到手心微微的汗,但是对方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缄默无言。
一两个人走到教学楼拐角处的时候,一个隐蔽的没有监控的死角处,班然然停下了脚步,她就那样站着,在自己的安全距离之外,刚好一米三。
卓瑞不知为何,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能承受的,有些想要逃避。
班然然眼神空洞,里面黑黢黢一片,填不进一丝光亮,恨之所在,就是沉默之载体,唯有沉默可以从中通过,她冷淡的开了口:
“卓瑞,你们语文文言文学到哪了?”
他愣了一下,年级进度不是一样吗,但还是不知所以然的回复:
“好像是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
班然然若有所思,继续问着面前的男生:“我有些地方,没有理解到,你可以回答一下吗?”
“可以,可以。”虽然少女语文次次年级第一。
“你知道作者为何想要游山?”
谭川沉吟,“因为王安石作此文时王安石34岁时从舒州通判任上辞职,在回家的路上游览了褒禅山,心有所感,三个月后以追忆的形式写下的。”
班然然否认了他的答案,“错误,文中说道,其下平旷,有泉侧出,而记游者甚众,因为从众。有穴窈然,入之甚寒,问其深,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因为好奇。”
“你知道王安石为何没有成功探寻山洞?”班然然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这次谭川想了想原文,答到:“有志矣,不随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与力,而又不随以怠,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于人为可讥,而在己为有悔。”
班然然又摇了摇头,反驳他:
“因为他和其余四人认不清事实,方是时,余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不过是错觉。”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火不够呢?”卓瑞有些不赞同。
班然然的声音变得格外飘渺,听不真切:
“这个山洞既然之前没有人成功走出,之后也依然如此,山欲不来,人何知止,山不起意,人何至之。”
总是有路人想要在石壁上刻上自己的痕迹,他们只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多,准备不充分。
人来人往,不停的把山当作征服的目标,却从未反思,这世间,哪有走不尽的陆地——
无非是山不愿意,只是每次都要自己亲自熄灭他们的火烛,才肯善罢甘休,可出去之后,这一切又成为吸引下一人到来的理由。
“卓瑞,你觉得该如何阻扰源源不断的慕名而来的游客?”她问。
卓瑞声音干涩,哑然沉默。
班然然自顾自的说出来:“后来,山洞想了个办法,若是进者不出,有去无回,岂不是再无来者?”
她慢慢拉近两人的距离,平视对方,“你知道是谁给王安石他们进去的胆量吗?”
“不过是几枝柴木点燃后的火光,但是柴木终究是柴木,烧的再剧烈,最后不过是一堆灰烬。”
这世间总是有些不自量力之人
愿山野都有雾灯
愿自己持火把渡岸而来点亮孤妄的青春
愿此后夜车不再驶往孤站
愿风雨漂泊都能归舟
可是这山野、渡岸、夜车从未这样言语,她亦是如此。
“我的书你什么时候还?”她说。
卓瑞有些慌张的避开她的视线,“不好意思,马上……马上……”
“你不用还了。”她看着对方,往后退了退,“我们之间两清,就当作昨天体育课上的付费教程。”
卓瑞不可置信的看着如此残忍的班然然,虽然他早有耳闻她的作风,但是这几日的接触让人误以为他总归是不同的。
他有些不甘心的想要拉她的手,被班然然一把躲开。
她眼中凝聚着一块块黑雾,漩涡于双目中,瘆人可怖:
“我不喜欢有人碰我,希望你注意。”
其实她与卓瑞之间只有上次借书的交集,两人当时同在英语竞赛班,卓瑞找了个借口,和班然然说上了几句话,之后第二次见面也就今天体育课,两人甚至连□□都没加。
班然然本来不想出手警告,但是对方三番两次得寸进尺,她从来都是防范于未然,把一切苗头在刚开始时掐灭。
至于昝凡——她虽然厌恶对方多次私下打探自己隐私的不耻行径,也对他眼中拿自己打发时间的好奇和一些好感深恶痛绝。
但两人身份不同,若是开口,容易弄巧成拙,得不偿失,就像是那个人……
总归不过一年或许更短,大家之后桥归桥,路归路,她何必得罪燕京小少爷。
别人看不出来,她自是再清楚不过——她的心是出生后冷下来的,他的却是娘胎出生骨子里自带的。
在老人们死去之后,在孩子们幸福之前
阳光喝雨水,田野晾衣裳,只有我们依旧活着,因为我们是同类
因此在她心中,从来没有考虑过昝凡会因为对哪个女人心动而表露出来。
好歹他们也算的上对手,她相信自己瞧得上的对手是不会有这种愚蠢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毕竟,他们在某些事情上作风异常相似——
试问,有何人只要杯中的水离开自己视线或自己有事出去一会儿,回来便会倒掉。
试问,有哪个男生不接受爱慕者的食物的原因是对那些女生的防范,天然的警惕性,以最恶意的态度揣度她们。
也就那只笑面狐狸罢了。
她不再关注卓瑞,离开前留下残忍的一句:“你我二人还不熟,我希望同学你可以连名带姓的叫我,以示尊重……”
卓瑞只觉此句透支了他生命所积蓄的全部热情,他的灵魂失重,被风吹散,一想到终究沦为对方世界的路人,便觉得自己称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那么大,却轻易绕过他。
他想,他听懂了她的故事,不过自作多情。
有些人终生不属于自己,但遇见了便弥足珍贵,他告诉自己。
五楼的一班教室,何筱伸长了脖子,一脸焦急的看向门外,一直在座位上跺脚:
“怎么还没回来?这都讲了多久了!”
谭川迷惑的看着班然然空着的座位,这两人平时不是连体婴儿吗?
“唉,何筱,班然然去哪了?”谭川看向脸色阴沉的昝凡,这位大爷从刚刚开始便一副被人欠了五百万的样子。
何筱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当时下课班班居然让我先回教室,她和卓瑞有话要讲,然后她两就单独走了……”
“卓瑞?谁啊?”谭川好像没有任何印象。
“就是那天晚自习给班班送奶茶的那个……”
“呲喇”一声,昝凡的的课桌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眼神不悦的看向何筱,语气满是威胁,“她让你别跟着,你就一个人回来了?”
何筱感觉后背被厉鬼盯上,她还从来没见过少年这样的情绪,过去几个月昝凡给他们留下的一直是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而如今对方平日恣意的桃花眼中凝聚着冰霜,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和气势像出鞘的利刃扑面而来,她哆哆嗦嗦的回到:
“班班让我走……我……我不可能去当电灯泡吧,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昝凡平日性感沙哑的音色中充满狠毒与愤懑,“呵,万一卓瑞告白?”
何筱点了点头,但又立刻否认到:“不会的……不会的……班班肯定不会早恋的,卓瑞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哦?”昝凡性感的伪音向上挑了挑,眼角带着蛊惑的气息,“那你说,她喜欢什么类型的?”
“这……”何筱绞尽脑汁的回忆着,发现班然然和她认识四年,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班班,不知道她的家境,不知道她真正的喜好,更别提——欣赏的男生了。
她语气有些低落,不知道内心钻出来的惶恐从何而来,“好像……没有……”。
“没有什么?”班然然走进教室,一把拖开板凳,“你们在谈论什么?”
还没等何筱问出来,昝凡已经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翻涌的怒火,阴阳怪气的质问:
“班然然,你还知道要回来上课啊,我们以为你乐不思蜀,我看你昨天体育课玩的挺开心的。”
她有些莫名其妙,这只笑面狐狸今天吃了□□包,脾气这么怪。
“班班”何筱看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说话,连忙问:“我们就是好奇你和卓瑞,你们没什么吧?”
班然然心中了然,估计何筱又误会了,“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就是隔壁班同学关系。”
昝凡一听火冒三丈,也不管说话时机和场地合不合适,突然一股脑的爆发:
“隔壁班同学叫个名字柔情满意,千回百转,非的把姓去掉,不清楚的还以为你们在演什么青春校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