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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隅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地悄悄看几眼林致情，心下苦闷，食不知味，也无心参与林家父子的对话，只反思着自己和林致情的短短对话里哪里出了错。

四年过去，阿情哥哥不笑了，忘记他了，不会摸他的头、跟他拉手指立下一个又一个约定了。

可是他又觉得事情不该如此。林致情不应该这样满面没有一丝笑模样，不应该看起来这么难过，不应该忘记一个叫钟隅的人的。

他走了神，无意识地舀饭、咀嚼，直到对面的人抽出餐巾，拉开椅子要起身，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我吃饱了。”

林垣有些诧异望望他：“你怎么吃这么快？还不跟我们讲话，怎么？害羞吗？”

林致情没回答他，只摇摇头，起身要走，一旁伺候的女佣赶紧问他：“大少，柠茶照旧吗？”

林致情僵立一瞬，余光瞥见钟隅猛地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就落荒而逃一般出了饭厅。

林家父子本来注意力也不在林致情身上，没怎么发现林致情怪异的逃离姿态，只是钟隅对刚刚问了林致情的女佣摇了摇手，等她过来了，凑近问她：“柠茶照旧，是什么意思？”

林致情逃出饭厅，漫无目的地踱步，不知不觉走到后花园里以往他总爱待的摇椅处。

以前这处是他的慰藉，如今立在这里，却只觉得痛彻心扉。

他坐上摇椅，脑袋搁在椅背上，脚胡乱地蹬，椅子摇起来，他的思绪也跟着摇晃。

不愿思考钟隅和他父亲的事情，于是思维发散到工作，到学习，兜兜转转最后却都还是会回到钟隅二字。

想起大学校门口那一条小食街，他最爱光顾的那家面包屋，做的葡挞不是太甜，他第一次吃的时候就觉得，爱吃甜品又不喜欢太甜的钟隅应该会很喜欢。

想起工作时遇到过一个很恼人的同事，除了拍马屁和推卸责任别无所长，还偏偏顶了一个钟姓，让他觉得着实侮辱了钟这一姓氏。

想来想去都躲不开钟隅，这个名字像是被刻在他的生命中枢，一呼一吸，心脏一次次跳动，都在一遍遍重复呢喃这两个字。

林致情想得入神，没发觉这个人已经走到身边，捧着一杯柠茶，也像是捧了自己的一颗心，胆怯又勇敢地站在他身边。

“情哥...大少，你的柠茶。”

钟隅的话甫一出口，就慌忙改口。

林致情被他吓了一跳，听他改口更觉心酸和苦涩，伸手想要拿走那杯柠茶，钟隅却躲了一下，硬是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情哥哥，你还记得我，对不对？”

柠茶照旧，要的是正山小种红茶，配的蜜渍柠檬，不要白砂糖，落了冰去调，装杯时再把冰去掉。

四年前钟隅还在他自己的钟家的时候，喝的就是这样的柠茶。

“这个椅子，跟以前我家里的也是一样的。”

林致情闭了眼，偏了头，本来不愿也不敢再听，一股冲动却突然涌了上来：既然你都知道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慢慢睁开眼，钟隅穿了一件白色T恤，捧着柠茶，嘴唇抿着，眼神坚定又带一点期盼地认真看着他。

林致情说：“钟隅。”

“你不要跟着我爸了。”

他近乎祈求地看着他：“你跟我，好不好？”

钟隅怔在原地，反应过来想要解释，却又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被林致情哀痛的目光一寸寸剖开了，探寻他鲜活跳动的心脏里有没有一丝林致情的影子。

他不知不觉间屏住了气，回过神来时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在这样的情境下竟像一声突兀的叹息。

“不是这样的。”

钟隅讲了，眼圈微微发红，还没想清楚林致情为什么会这么问，还没来得及憋出下一句，就被匆匆插入二人对话的女佣带走了。

“隅少，老爷请你马上去书房。”

钟隅只好匆匆走了。他只来得及把“不是这样的”重复一遍留给他，就迫不及待去赴他父亲的会。

他们会在书房里做什么？谈天，讲笑，开心了两眼相对，被对方眼里脉脉情意打动了，就接吻，然后会做/爱吗？

林致情没见过下冰雹是什么样的，只觉得现在经历到了。痛苦是冰雹，一颗一颗砸在他身上，裂开后就成了更细小的痛苦，细细密密的在他身上停滞。

我先认识他，了解他，爱上他的。

为什么？

爱没有先后，他只想，为什么做不到当年把他抓紧，现在也没成长到能够抓紧他的地步。

柠茶失了低温，在夏日闷热气候里被闷成一杯甜腻无趣的饮料。林致情仍坐在摇椅上，仰头看着月亮。

他的感情像不合时宜的柠茶，去了冰，甫一入口美味非常，却轻易就能让人失了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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