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卢卡斯好不容易才从，就如迈伦所期望的那样，一屋子如同发疯的小精灵般尖叫摇晃着的学生中挤出了礼堂，罗温和塔利亚如今已经根本顾不上再管他了。他揉着被过分响亮的音乐震的一阵阵跳动发胀的太阳穴，有些摇摇晃晃的向着远处庭院的方向走去。他不得不承认，古怪姐妹的演出的确很令人震撼，只是自己实在无力欣赏这样刺激又狂热的音乐，现场的氛围比雅各过去在家里独自尖叫着播放的那些已经足以让他捂上耳朵躲进被窝里的录音带还要震撼人心无数倍。
城堡外的冷风拂面而来，总算是让人舒了一口气，即便已经离开礼堂好一段距离，依旧能依稀听到希斯科特.巴巴利（-注27-：古怪姐妹中的音效吉他手）那把由黑魔法检测仪变成的吉他发出的震耳欲聋的金属电音声。
冬日的天气难得的晴朗明媚，北风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寒冷了。卢卡斯在庭院前走廊背风处的角落里坐了下来，倚着石柱，闭上眼睛想要平复一下因为受惊而怦怦直跳的心脏。
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倦意便立刻席卷而来，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耳边传来一阵模糊的歌声。并不是古怪姐妹刺耳澎湃的狂啸，尽管的确依旧能听到巴巴利和杜克甚至愈发激昂的吉他伴奏。但那听起来从不远处传来的歌声，是个女孩的声音，唱着一首塞蒂娜.沃贝克（-注28-：1917- 著名歌手，被称为“女巫歌唱家”）哀愁的圣诞歌曲，女孩轻柔的低吟恰到好处的讲述着歌词中那个在本应团聚的节日里，亲人却不得不分离，相互告别时的凄哀故事。
卢卡斯好奇的起身搜寻起歌声的源头，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晶莹的雪花从已经结了冰的喷泉池上空飘落，在阳光下闪耀出零星的光芒，环绕出一层薄纱般的朦胧。就宛如歌中所描述的，离别时母亲施展出的魔咒，用美丽的雪花遮挡住视线，为了不让自己看到不得不分别的孩子而落下泪水的情景那般。
卢卡斯有些蹑手蹑脚的走到喷泉池旁，歌声越来越近，就在那冰雪帷幕之后，可他却犹豫的停下了脚步，他不确定自己此刻的出现是否恰当，或许他应该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的倾听欣赏。毕竟，如果不是真的有心事，谁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唱这样一首曲子，还如此的情真意切呢？
可那歌声就如同来自塞壬（-注29-：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在神话中的她被塑造成一名人面鱼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则成为塞壬的腹中餐）一般，迷人又充满吸引，他迫切的想要一睹歌者的面容。何况，也许正是在这种时候，才更需要一个人来倾诉心事，卢卡斯心想着，缓步走进了雪幕之中。
“万弹齐发！”可他的脚尖才刚踏进一步，歌声便戛然而止。温柔飘落的雪花在突然间变得狂暴起来，凝结成的雪球劈头盖脸砸来。刚才就该驻足的，当被重重击倒在雪地里的时候，卢卡斯感到满心懊悔，他应该知道才对，塞壬不止有天籁般惑人的嗓音，更是一种极度危险的食人魔鬼。
“谁！”
卢卡斯揉着疼痛的后脑勺刚打算从地上支起身，一根细长的黑色魔杖直直的指向了他。从雪幕后走出一个女孩，当卢卡斯和魔杖主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卡雷尔？”“斯…斯奈德？”
梅鲁拉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尽管这其实并不能掩盖她眼眶的微红，可好在满脸惊讶不知所措的卢卡斯根本没能注意到。
“说！卡雷尔，你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她厉声的质问道，“我…嗯…那个…古怪姐妹的歌实在是有些太吵了,所以我就…出来走走。”卢卡斯愣神的看着梅鲁拉，这是他绝对不曾猜想到的结果，看起来他的的确确是遇上了海妖，即便此刻是在陆地上。因为晃神，他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这让他的样子看起来莫名的不可信，即使他说的都是实话。
不出所料，他的表现没能取得梅鲁拉的信任，魔杖又凑近了一些，梅鲁拉魔杖的杖尖跟大多数魔杖比起来都显得更加尖锐，此刻在卢卡斯眼前不住的晃动，即便不施展咒语，看起来也颇为危险。她轻咬着嘴唇，神色慌张又气愤，“你是不是看见什么了？”她低吼道，“我没有。”卢卡斯紧张含糊的回答，暗中将手摸向口袋，可是，里面空空如也，他猛的回头，才发现自己的魔杖在刚才摔倒的时候落到了一旁的雪地里。
“快说！”梅鲁拉又吼了一声，“等等！”卢卡斯在她扬起魔杖眼看是要施咒的时候大喊了一声：“我已经说了，我什么也没看到！”他大声嚷道，感到有些恼火起来：“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你在喷泉旁施了咒，从外面根本看不清，而我刚才甚至还没走进来就被你下了咒！我根本不可能看见任何东西！”
“真的？”梅鲁拉脸上紧张的神情松弛了一些，“当然是真的。”卢卡斯回答：“我只是听到…”“你听到了什么？！”才刚垂下一些的魔杖又一次紧紧的抵在了卢卡斯的肩头上，刺的他一阵发疼。
“我…斯奈德，你能先把魔杖放下吗？”卢卡斯无奈的望着梅鲁拉叹了口气，“我真是蠢透了，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简直是没事找事。”他在心里自嘲道，“我只是听到了你唱歌而已，塞蒂娜.沃贝克，我也…很喜欢她的歌…”他尴尬的低声说：“我没想到会是你，你唱的很好听，是真的，只是歌声听起来似乎有点哀伤，所以我想…”他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连忙把“安慰你”三个光是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尴尬又可笑的字眼咽回了肚子里：“所以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他垂下头，不去碰触梅鲁拉的目光：“不过我想我不该这样做的，的确是我的不对，我很抱歉。”
梅鲁拉皱起眉头打量着卢卡斯，过了好一阵才慢慢的收回了魔杖：“看来你至少也不是一无是处，卡雷尔少爷，至少你在音乐上还勉强有点审美水平。”，她的嘴角带起了些得意的笑容，就跟往常一样，尽管从她的语调里却似乎并没能听出平时当她洋洋自得时那种愉快的调子，反而，似乎有些许恍惚。卢卡斯趁机捡起自己的魔杖，迅速的站起了身。
他将魔杖紧握在手里，警惕又不安的看着梅鲁拉，他完全不希望和梅鲁拉产生任何冲突，在今天这个日子，何况这一次的确是他的不是。幸好梅鲁拉看起来也不打算再理会他：“谢天谢地，那些傻瓜的演出总算结束了。”她自言自语的说，杜克和巴巴利的吉他声终于消停了下来。她冲着卢卡斯翻了个白眼，用一贯嘲弄的调子哼道：“好容易避开了那些的确够古怪的家伙，却碰上了你，我今天可真是够倒霉的。至少希望晚餐时不会再有任何噪音了。”她说罢挥动了一下魔杖，喷泉上空的落雪停止了。
当雪幕消融退去后，卢卡斯看到了那个被不小心遗忘在喷泉池旁的信封。
“那个，斯奈德…”他拿起信封想要将之交还给已经转身离去的梅鲁拉，可上面写着的寄往地址让他不由一怔，而当梅鲁拉反应过来回过身时，卢卡斯从她脸上鲜有的，几乎是第一次看到了惶恐不安的模样。
“我什么也没看见。”卢卡斯忙说，可他自己也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句糟糕透顶的谎话，“但你看见了！”梅鲁拉尖叫道，手里的魔杖剧烈的颤抖起来，“好吧，我是看见了。”卢卡斯承认：“可是…”
“退敌三尺！”
没等卢卡斯来得及再解释，他就又一次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梅鲁拉一把抓起了落在地上的信，魔杖依旧指着卢卡斯：“听着，卡雷尔，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她用尖利颤抖的声音命令道，“当然，我保证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卢卡斯不假思索的回答。
“发誓！”
“好吧，我发誓。”
“该死的，我不信！”
这一次，卢卡斯清楚的看到了梅鲁拉眼眶中的氤氲。他怔怔的看着她，直到她的魔杖顶端又一次亮起了红色的光芒。
“别这样，把魔杖放下！”卢卡斯喊道，慌忙的避开从梅鲁拉魔杖顶端射出的咒语，击退咒将他身后的一团白雪炸到空中，碎落成雪花飘落下来。“住手，斯奈德，我不想在今天和你决斗！”卢卡斯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他故意将魔杖留在了地上，大声喊起来：“我发誓我不会把这件事，你写给你父母的信，或是…其他的，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任何人的。我会当做从来没见过这一切，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放慢了语调，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柔声的说：“我向梅林…”他郑重的望着梅鲁拉：“不，我以卡雷尔家的荣誉起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的。”，那双赭红色的眼睛也正直直的望着他。终于，面前那根尖锐的魔杖顶端闪烁的红色光芒在又跳跃了几次后终于消失了，梅鲁拉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再次慢慢垂了下去。
卢卡斯松了口气，可他的心脏又狂乱的怦怦直跳起来，“那个…你的信，他们可以收到吗？”他轻声温和，又不失警惕的问。梅鲁拉不答，神情复杂的望了他好一会儿，最终发出一声冷笑：“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自作多情，卡雷尔少爷，虽然你或许和你父亲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可不论是你还是你那该死的父亲，帮助或是同情，斯奈德家过去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她眯起眼睛狠狠的瞪着卢卡斯：“你只要记住自己发的誓就行了，至少我想你还会把你那个倒霉家族的荣誉，你自以为的荣誉，当回事。”她说罢夺路而去，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封信，留下卢卡斯独自茫然失措的留在原地。
比起卢卡斯，当然他遵循了诺言，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圣诞节当天在庭院里发生的事。可相比之下，梅鲁拉在之后的表现看起来则更像是如同他发誓时宣称会做到的那样——当做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当第二天遇上卢卡斯时，她就一如既往的带着恼人的阴险笑容对他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
可卢卡斯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竭力的想要避开梅鲁拉，每当看到她的时候，他心里依旧会涌起自责的情绪，还有些许同情，即便对此梅鲁拉已经说过不需要。
卢卡斯始终没能想明白她这么说的缘由，可他觉得如果只是因为自己不慎看到了她稍显脆弱的一面，虽然这的确有些惊人，又或是知道了她会给在阿兹卡班的父母写信这样并无伤大雅的秘密，在知道这个秘密后，卢卡斯甚至觉得自己对梅鲁拉的印象好了一些。这些似乎都并不至于让她在说出那些话时显露出那样愤恨，又...痛苦的语气与神情，。
但至少卢卡斯不希望他和梅鲁拉之间在假期里再发生其他不愉快的事，即便自第一次见面起，他们俩之间似乎就不曾发生过任何令人愉快的事。可毕竟这可是圣诞节，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梅鲁拉，去年的圣诞节已经够遭了，至少今年他希望能过的愉快一些，为此他甘愿做出一些让步。反正，让一让女孩子，即便是斯奈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不幸的是，忍耐与宽容似乎并不是一种与梅鲁拉相处的好方式，容忍似乎反而让她对自己的捉弄变本加厉。梅鲁拉最近突然又对那首爱哭鬼的歌产生了兴趣，她甚至还根据古怪姐妹在圣诞节时演唱的曲目新编了几首用来嘲弄卢卡斯的更加令人厌烦的曲子。当他俩每天还是免不了得在餐桌上相遇时，她就会肆无忌惮的坐到卢卡斯身边唱个不停。
那些扯着嗓子吵吵嚷嚷的歌曲和圣诞节那天卢卡斯听到的惑人的哀婉吟唱没有任何的相似点，这让他几乎开始怀疑那天发生的事，至少他所听到的歌曲不过是自己头脑发晕产生的幻觉罢了。
卢卡斯内心的愧疚感最终被消磨殆尽了，他在感到忍无可忍后决定还是像过去那样，在梅鲁拉嘲弄他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对她进行反驳和讽刺。
于是，那件事终于变得似乎就像是真正的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