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风满楼(二)(1 / 2)
自从天佑十年当上国师至今,偃歌按正常情况应该是损耗了十二个傀儡果,如今却多损耗了六个。
木回春离开不周山前反复确认了三遍,树上只有十二个傀儡果了。
偃歌皱眉,手持忘忧扇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敲着榻沿,迟疑道:“我的灵力被雷劈没了,三道是我的天劫,还有三道是因为血祭,哎?不对,要劈也是劈皇帝,干嘛劈我?”
木回春道:“看你不顺眼就劈你了呗。”
“那还有另外三道呢?苍天在上,我敢发誓我可没做什么逆天改……”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落在窗外,劈焦了院中的凤凰树,一声巨响过后,烟尘弥漫。
不知哪个眼尖的夜巡侍卫先看到立时大喊一声:“来人啊,星河殿走水了!”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一声高喊,一刹那,宫中沸腾了,明明灭灭的火把从各个角落里窜出来,木回春推开窗,惊呼声和脚步声瞬间从四面八方涌进屋中。
木回春瞪了偃歌一眼,神色微妙:“别乱发誓,指不定哪天就被天雷劈死了。我得走了。”
“对了,小师妹呢?”偃歌想起那个令人头疼的小祖宗,笑了笑,“下次带她进宫来玩。我带她去爬最高的屋顶,看最大最圆的月亮。”
木回春没答话,微微弯了弯嘴角,重新带上斗笠,撑住窗往外一跳,几个雀跃消失在喧闹的楼阁之中。
糟老头子前脚刚走,这边宫中的人就涌进来一堆,院中一片吵闹声,夜风穿过庭院,扬起火舌。
他下了榻,走到窗前,朝下望了望,楼下黑压压的是人,明晃晃的是火把和烧着了的树干,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看错——星河殿着火了,火光映红了人们慌乱的面颊。
集中注意力去听楼下嘈杂的叫喊,他这才听清其中几句。
“走水了!快来救火!”
“国师还在里面!快进去救人。”
“门被挡住了,进不去!”
火势挺大,一楼的会客厅淹没在熊熊烈火中,不一会儿偏殿也燃起来,很快便蔓延到寝殿。
啧,才被雷劈焦,又要被火烧糊,他这都造的什么孽?
偃歌的寝殿在三楼,若是平时跳下去完全没问题,但现在他浑身骨头扯着筋地疼,连站稳都成问题。
跳下去,砸地上,啧,酸爽,估计还没完全愈合的五脏六腑得碎成豆腐渣。
楼梯被烧毁了,房梁从身旁砸下来,偃歌神情自若,就跟逛集似的,不慌不忙地把药方塞进怀里,又拿了旁边的凤鸣剑和忘忧扇一起挂在腰间,以一个表面风流潇洒,内心疯狂问候皇帝他全家的姿态从窗子里一跃而下。
哎?
那个从远处冲过来、穿得银晃晃的、看起来怒气冲冲又满面焦急的人好像是龙城?这次他真的觉得自己是老眼昏花了。
燮朝上下,谁人不知道他和飞龙将军素来不对付。星河殿被烧,昏迷中的国师成了一把灰,听到这种消息,龙城得笑上三年吧。
救我?偃歌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龙城已经到了近前,他足下用力一跃而起,伸出双臂准备接住下落的偃歌。
谁料龙城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快碰到偃歌身体的时候,他突然像被毒虫蛰了一下似的将双手往回一缩,缩到一半又慌忙伸出。
偃歌见此状,忍不住怒骂:“龙城,我操|你大爷!”
接住是不可能的了,他撞到龙城的银甲上,冷硬的铠甲硌得人脊背疼,两人撞成一团滚落在地。
落地时龙城以身护住偃歌,但后者本就重伤在身,这么一撞一落,一口老血就喷大将军脸上了。
龙城面色阴沉,扫一眼周围呆愣着的太监宫女们,寒声道:“还愣着干嘛?传太医。”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没等来太医,倒是皇帝先到了。
“微臣叩见圣上。”
“微臣叩见圣上。”
偃歌一掀衣摆,从容不迫地单膝跪下,面上云淡风轻,藏在广袖的双手却暗暗握紧,喉咙里一股腥甜直往上涌。
“偃爱卿,你近来多灾多难,让朕好生牵挂。”一脸病态苍白的年轻皇帝顿了顿,用帕子掩住血色暗淡的唇,低声咳嗽一阵,哑声道:“朕听闻木神医来了京城,想着你可能醒了,就过来看看。”
偃歌道:“回禀圣上,师叔的确来过,不过替微臣诊治一番,开了几副方子便离开了。”
“奴才叩见圣上,太医已带到。”
皇帝点点头,目光在偃歌展开的药方上扫了一眼,面色缓和了些:“缺什么药材派人去太医院自行拿取,爱卿定要保重身体。”
偃歌连连答是,盼望着皇帝快些离开。
结果皇帝话锋一转,突然问道:“偃爱卿,你和龙将军素来不和,为何他却屡次救你性命?”
这问题就问得诛心了,就差没直接问“你们俩是不是勾结想谋反了”,偃歌下意识就想反驳,我不是我没有不关我的事。
龙城不卑不亢地开口道:“回禀圣上,末将认为国事为先,私人恩怨暂且放下。我朝近来天灾人祸并行,民不聊生,此为内忧;羽刹国屡屡来犯,流苍国亦虎视眈眈,此为外患。圣上龙体刚愈,若国师再遇不测,燮朝上下未免人心惶惶。”
“好。说得好。那龙将军认为朕下一步意欲如何?”
他盯着龙城,目光幽深。
龙城肃然道:“末将惶恐,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皇帝冷了面容,拂袖而去。
偃歌看着圣驾走远,终于支撑不住昏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因为星河殿被烧正在重建当中,所以偃歌暂住丞相府中。
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偃歌想起梦里无边无际的黑暗,再看到明亮的阳光时,恍然隔世的感觉顿时从心底升腾出来。
梦里梦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