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1 / 2)
五月二十二日,天气很好。阳光不算炽盛,时有凉风拂衣,夏花正笑得嫣然,碧草安静地躺在地上,好像验证了小钰曾经说过的美好五月天。这天,是小钰的生日,我去他的墓地看望他。
不出所料,箫以寒蹲在墓碑前。他双手紧抱着那方花岗岩,脑袋紧紧贴在上面,身体折叠似地缩成一团,仿佛正与小钰神交。我忽然间感觉自己成了不速之客,却没有往日的自哀自怜。小钰没有离开,我想,他住在箫以寒以及所有爱他的人的心里。
我悄悄下山,回到陵园外找了处亭子等着。
我今天心情意外的平静。脱下手表,我细细观察手腕伤疤之上的伤疤,竟感觉它们变得越来越浅,好像就要消失了似的。
这些日子陶然经常变着法儿让我吃他带的以猪心做成的各种汤啊菜的,倒是让我没像以前那样动辄心跳如鼓了,并且也好像平复了我嗜血的心念。今天周末,本来那家伙还想随我一道儿来墓地,被我轰回去复习了。没想到他倒是乖乖应了,还说现在加紧努力将来跟我念一个大学。大学……将来……我破天荒地竟觉得这两个词分外诱人。
我再次走到小钰身边时,箫以寒已经起来了。今天陵园没什么人,我的脚步声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人我找到了。”他说。嗓音竟隐隐带着些沙哑。
我想了会儿,知道他说的是强bao小钰最后却仍逍遥法外的渣滓。
“我们要怎么做?”我握紧拳头。
“跟你没关系。”他冷冷道。
“怎么没关系!”
我紧盯着他不耐烦的眼眸,听见他说他接下来的行动跟我没半分关系,他说他等了这么久了终于可以动手了,最后他的薄唇吐出“好好儿照顾爷爷奶奶”和“好好儿过你的人生”。
我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风起云涌。
箫以寒并非那么冷血。枉我曾与他同处过一个屋檐,枉我自以为了解他——我要是真了解他就断然不会对他做那种羞耻事了。
“对不起,小钰,我错了。”我对着墓碑上永远停留在十五岁的小钰,发自肺腑地忏悔。
爷爷除了无法走路与正常说话外,病情没有再恶化下去。只是奶奶眉目间掩饰不住的愁让我无比揪心。
走到洗手间,我捏着手机,拇指停留在那个女人的号码上空,迟迟无法拨下去。
爷爷苍老的病容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我定定神,按了拨号键。
我已经准备好那副伪善的恶心嘴脸了,只是电话那端并不赏脸。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而那个男人的号码早就打不通了。
哈哈……杜谨言,你早就没有父母了,为什么还不死心?
杜仲文,你抛亲弃子,你算什么人?
天若有情……天若有情……事实是天本无情,且有着诸多恶趣味,就爱看蝼蚁在他手下垂死挣扎。
疼……我好像要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了,而这个世界似乎也要散架了。
我将左腕放在嘴边,狠狠咬了一口。手咬麻了,可还是很疼,剧烈却不知方位,又好像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受了重伤,每个毛孔都在喊疼。
……
“小言,小言?”
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我忽然就看见他了。我们俩坐在地上,我趴在他怀里。
我略略挣了下他就松了手,问我怎么了。
他说我给他打了电话,却什么也不说,只一个劲儿地叫唤他的名字。
我凉凉地看着他,说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多余的人。
他听言却较劲儿似地说:“小言,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绝不抛弃你。我们都不要抛弃对方。”
说着捧起我的左手,对着血迹斑斑的牙印轻轻吻了上去。我想呵斥他行事孟浪,看到他虔诚的眼神时却顿时没了力气。
我洗把脸,看着镜子里的陶然,说:“我要找兼职工作,以后麻烦你多来看看爷爷,他们很欢喜你来。”
“工作?”我看见镜子里的他双目圆睁,“这个节骨眼儿了你还分心?”
“这个节骨眼儿了我不得不分心。”我用手臂抹干水淋淋的脸,“我爷爷治病需要钱。”
“我借给你啊,等以后你再还呗。”他说。
“这个……你不是跟你爸……”
“这你不用担心,我好歹有积蓄的……”我看见他垂眸,像是在思索什么。
“谢谢你,陶然。” 谢谢你在暗室中为我点亮一盏灯。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他摸摸鼻子。
谢意难陈,我说为他补习,他两只黑黢黢的眼睛笑成了月牙。
一日,在陶然与一道数学题鏖战了许久后,他终于举白旗投降道:“小言,我们去放松会儿吧?”
“上次三模,你总分多少?”我看着他。
“小言,我觉得我不是学习的料,而且马上就高考了,我再这么耽误你……”
“陶然你几个意思!”忍不住失望,我以为他先前说的努力考学是认真的,“算了。”
“小言……”他拉着我的手,倒像是受了委屈,“你会不会觉得我脑子特笨啊?”
我满心狐疑地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