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2）

‘念念，到我这来……’

那些声音像是从潮汐海浪里扑过来，砸在面上又冷又疼，扑簌簌又滑落下去，抓不住留不下。

‘念念，要涨潮了，带你去翻浪可好？’

她想张口答应，却一开口，又腥又咸寒冷的水凶猛灌入喉，吸入肺腑直叫她辛辣的胸口剧痛。

‘念念，你当真觉得，我该娶万圣公主？’

‘敖念，你此去相助那唐玄奘西天取经修得大道，届时功德无量自是可以救你兄长……’

‘好你个小虫！俺老孙平日里对你多般照顾！你竟敢戏耍俺老孙！？呔！’

‘你从此便号悟念，一念成佛一念成空，参悟无所念，便得自在……’

‘大胆敖念！扰乱西天雷音寺，破坏南天门，忤逆不孝，诸般罪责罄竹难书！今判你坠大寒地狱，日日受千刀万剐之刑，万年不得解脱！’

有那么多声音如同不停翻涌而起的浪头朝着孤舟的她不断扑打过来，她在海潮中浮浮沉沉试图硬扛住这些巨浪。

可惜最终她还是被打散了，沉了下去。

淅淅沥沥的雨水将她唤醒，初初睁开眼时还有些懵懂，浑身皮肉都有不同程度的疼痛，她缓缓扭动着身躯朝前爬行了一段路才意识到什么。

翻过身将自己打量一番，一时既陌生又熟悉——银灰色似是蛇尾却有尾鳍的下半身躯，有些褴褛的长衫袍，瘦得皮包骨头的手臂身躯。

在雨水泥地里爬行越发让自己狼狈不堪，可惜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瘦弱的她渐渐开始感觉头晕目眩。

她越往前道路越崎岖，渐渐尖锐的石块越发磨得鳞尾也都咯咯生疼，反倒是来到了一处山坳口，左右看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硬着头皮往右边拐过去。

雨幕里隐约看到前方似乎是有一个山洞，心里有些欣喜，试着加快了速度爬行过去，结果进了才发现，那小山洞里卡着半个猴孙脑袋，正仰着朝天张开了嘴接着那些雨水。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猢狲猛地转过头，虽是满脸杂毛黏糊在一起狼狈如她，却比她看起来狂妄肆意甚至带有几分不羁，那双金瞳盯着她一会便滴溜溜转起来：“果真是以为俺老孙如今好欺负，这么个小妖怪也敢来俺老孙跟前晃悠，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特别想哭，虽然这样明明很没道理，心里知道自己哭是毫无意义的，人家随口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没什么值得哭的。

但她还是哭了。

就这么靠着山壁，盘着鳞尾，毫无顾忌的张大了嘴哇哇大哭，哭到雨水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呛了气又咳嗽不已。

那猴孙看这架势反而吓到了，愣愣看着这突然出现的小蛇怪，等回过神就手忙脚乱起来，试着朝洞外挪了半天，也只堪堪伸出一只胳膊，勉强拍在那小妖怪的鳞尾上：“哎哟咋还哭起来了，俺老孙还没吃你呢！可别哭了！你比俺那花果山的猴孙儿哭的还难听！”

雨停之前，她已经凭着瘦弱幼小，再加上爬行动物特有的软骨身躯钻进了那对于猢狲而言伸出一只胳膊就算难得了的洞中。

洞里倒是颇为宽阔，可惜什么都没有，猢狲又出不去，如今挤进来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妖怪的小孩儿，反倒有了一丝生气。

不过猢狲很有领地意识，坚决不让小妖怪上他的巨石床，只许小妖怪睡在角落，还再三声明天一放晴就必须走，不然就把她吃了！

小蛇妖也不是听懂没听懂，缩在石洞的角落里，一团盘起居然也真的睡着了。

看她骨瘦嶙峋浑身又脏兮兮，按凡人家孩子盘算起来，顶天也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越看就越让猢狲想起自己那满山的猴崽子们，也不知自己如今身陷囹圄，那些猴子猴孙怎么么样了。

可都还活着，会不会被谁欺负了去，莫不是也像这小妖怪一样流离失所颠沛流离？

许是那一丝的寄情，小蛇妖后来磨磨蹭蹭不肯走，他也没真的把对方吃了，就是有些不耐烦的嫌弃。

嫌弃小蛇妖脏兮兮，虽然他自己更加脏兮兮。

嫌弃小蛇妖不会捕食山兔山鸡什么的，尽管他也没办法出动去捕食，好歹小蛇妖还能找点野果回来，他却连喝口水都只能依靠洞口附近杂草的晨露。

所幸小蛇妖来了以后，总能给他找来泉水野果……他觉得行吧，就当是住宿费了，这样的话，不杀了小蛇妖倒也说得过去，毕竟留着可以让她给自己找吃的喝的，虽然花样少，可好歹有啊。

小半月过去后，猢狲发现这小蛇妖一直没怎么好好说过话，总是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听得他烦躁的很，想着怎么也要让这小娃娃学会好好说话。

“反正先也是闲着吧，俺老孙教教你……知道自己名字不小崽子？”

这小蛇妖只是茫然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猢狲被她盯得心里烦躁，抓耳挠腮片刻，反而笑出了声道：“也罢也罢，就管你叫小崽子得了，这破地方反正就你跟我，有没有名字不过一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