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 / 2）
爆竹声中一岁除，且把新桃换旧符——人世间的除夕夜分外喧嚣，街头巷尾敲锣打鼓，处处门庭都有炮竹燃起硝烟，鲜红的纸屑把地面都铺成了十里红妆。
润玉在城路上俯瞰那一条条烟雾弥漫，硝烟与鲜红共飞舞的街道，神情冷然地转动着手腕的人鱼泪珠。
有一酒楼外，江湖艺人表演着杂耍，老少百姓围成一圈，看的兴奋便鼓掌叫好，那些声音熙熙攘攘。
明明是冬日，红色的纸屑将白雪都覆盖了去，天地之间又没有风，这热闹便再没有一丝的寒冷。
“自风神入魔，这几年来六界除了魔界还有几许清风，到处都是寂寥闷热。”邝露在润玉身后几步外，随着他一起俯瞰那喧嚣的热闹；“四季更迭均有规则，春秋无风尚能维持，夏季无风却是要了不少凡人性命，到了冬季……反而不觉得难熬了，现在世人都越发的喜爱冬季，说是少了风寒，霜雪倒也可爱。”
“花界比较困扰吧。”润玉知道花界长芳主曾试图拜见临秀姨，百花之中不乏需要风来传播种子方能落地生根成长的类别，临秀姨正是瞄准了水神的痛处，才会在当年有了这样的决定。
况且土壤水分一需要风来抚干，水虽生万物，亦能让花草树木根部泡烂，风的存在正是为了抚干过多的水分，凡人虽然能依靠日光晒干衣物，可阴雨天没有风来风干衣物也是颇为苦恼的。
“……已经开始有上仙越发看水神不过，花界怕是坚持不了多久，这些年花界的精灵越发病怏怏，许多花草根部溃烂，枯萎了一大片。”邝露想到那些传闻一时痛也一时快；“长久以往，花界对鸟族的供食也都受了影响，鸟族长老前些时日也来求见天后，天后最近估计会有所动作。”
“那压沉雷泽的云雾山，可有变化。”润玉将这个话题暂时揭过，目前天后根基依然稳如磐石，况且鸟族若因花界供粮不足出现什么伤亡，根源在于风神入魔，也不至于引起花鸟之间起兵戈。
到时如果真能六界逼的水神跟沉烟一样自毁……润玉也不会觉得痛快。
邝露摇了摇头道：“还是无人能入亦不见人出，开阳星君勉励一试，也不过看看瞥见云雾后满山桃花，就这么看一眼，都被灼伤双目，休养了一年才好。”
“……也难怪父帝如此警惕。”天地间突然出现这样一座不可勘察之处，就如同万年前五界战场深渊之境……
润玉神情似有所思，六界书上对于深渊之境只有寥寥几行，五界之战玉皇东皇携手对抗佛界如来燃灯，那一战堪比重新开天辟地，也因此才出现了深渊，深渊直破后土贯通混沌，混沌之水疯狂涌出，将战场瞬息吞没。
先天帝可谓是走了极大的运，几乎不耗一兵一卒就捡了个大便宜，那混沌之谁来的突兀不说，凡是被卷入其中漩涡，便是如来也挣脱不得，混沌的滔天巨浪咆哮了七天七夜才又沿着来时的深渊裂缝倒流而去，残余的混沌水填满深渊，先天帝曾试着潜入其中，却遭到了深渊中天兵天将荒魂攻击，加之还有不少佛者残影，终是不能再深入。
后鲛人王举族迁移至深渊之境，遂将深渊之境划为鲛人族领土，后续尽管仍有不知死活的魔人妖族试图潜入，可惜往往有去无回。
润玉有些猜测，可不能轻易确定，雷泽之境乃是盘古归墟时头颅所化，华胥氏亦曾途经雷泽有感而孕生伏羲氏，其后雷泽还是烛九阴真身封印之所……
雷泽与混沌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而那座云雾山……有没有可能是自混沌之中而来？
“殿下。”邝露看到有一户人家中有许多仆役抱着好几个巨大的木桶出来，后头还跟着些仆役端着空碗筷子；“那些人，是在做什么？”
润玉稍稍回神看过去，忽然间眉目里沾染了烟火，终于温暖几分：“……是在布施。”
“布施？”邝露这还是头一糟来人间，许多事情并不知晓。
润玉见她如此，恍惚里想起那年被沉烟拽着来人间，也是这除夕之夜，也是街道上炮竹声声，也同样是那户人家一般的府邸。
而他也是这般反应，沉烟便牵着他跟那些满身污秽的乞丐一起排了队，乞丐们见他们穿着颇为精致，便问何故来排队领施舍。
沉烟答曰：“来尝一尝善人滋味，听说比山珍海味更好吃。”
众乞丐皆笑了，后来领上了那一碗饺子，他们还跟乞丐们一起洗地坐下品尝，前头问沉烟的乞丐又问她：“怎地，可是比山珍海味好吃？”
沉烟点头道：“只比我秀姨所做差上一些。”
润玉听了这话就憋不住笑，于是有一乞儿问他笑什么，他想想便说：“她家秀姨，根本不会做吃食。”
“那也还是秀姨做的好吃。”沉烟神情笃定；“我有幸被秀姨收养，秀姨的心意足比万物都珍贵。”
一众乞丐鼓掌称好，润玉被氛围感染，也不禁笑容渐深。
他注视那户人家门前渐渐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乞丐也有穿着朴素的百姓，每个领上一碗饺子的人都会道谢，那声音比炮竹声更动听。
“走吧，回天界。”这人世间千姿百态，少了沉烟在侧，他终是觉得不够灿烂，越看只会越想念。
人群里幻化少年模样的孩童远远瞧见那队伍，颇为好奇地回头问领她来玩的二叔叔：“朱二叔，那是在干什么？”
猪八戒朝前看了眼，一时也有些怀念起来，遥想当年他也曾提师傅化缘偶遇过这样的大善人家布施：“那个呀，是好心人家布施，小烟儿要不要去排个队，能领得一碗饺子呢。”
玉化烟颇觉有趣，连连点头：“那我去排队，朱二叔你在此等等我。”
“哎，去吧，二叔叔就在这边茶馆坐着等你。”难得撇开了那死猴子独自带着娃儿玩耍，猪八戒心里正快活，还想着等会带玉化烟到寺庙里转悠一下——就是要气死那些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的佛祖们。
玉化烟跑到队伍后头站，不一会儿自己身后又站了别个人，许是玉化烟着的都是丝绸，怎么看都像是走失的富家公子，她身后的乞丐便有些不是滋味道：“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孩子也是怪哉，好好的酒楼不去，来跟穷苦人抢一口布施，忒不要脸。”
玉化烟听见声音在身后，也不知都是不是说自己，有些好奇就回头看了看。
乞丐一看，这小娃儿唇红齿白好不可爱，心思渐渐拐了弯，朝左右两旁看了看，没寻到想试着小公子奴仆的人，便渐渐壮了胆笑道：“小公子一个人出来玩啊？”
玉化烟见他对自己笑，可感觉并不亲切，尤其眼神还怪怪的，便后退一些撞在了字前面一个人身上。
被撞的男子回头看了眼，正好跟乞丐略带警戒的目光对上，再看茫然无措抬头看他的小公子，隐约察觉了什么，当下单膝跪下看小公子道：“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乞丐见状虽然心虚，但却扯起了嗓子嚷嚷道：“嘿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穿的丝绸绫罗不缺钱的，来跟我们乞丐穷人抢一口吃！还踩我的脚……”
“布施又没说我不能领。”玉化烟见着人张口就来，一边扯跟前的男子起来，一边扭头道：“况且你说我踩你，我踩你哪只脚？”
乞丐随意抬起了右脚：“踩我这了，可疼了，脚趾头说不定都断了，你给我赔钱！”
“我没踩。”玉化烟就没见过这么随口扯谎的，她自小在花果山上，猴儿们虽然鬼机灵，也不曾这般胡扯。
倒是男子瞧出来了，这乞丐是想赖上这小公子，眼下最好是直接给他点钱打发了，不然这在旁的乞丐百姓渐渐在靠过来，若是真围堵住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那乞丐直接就坐地上了，潵着泼得扯着嗓子嚎：“没天理啊，我就想排个队领份饺子尝尝过年的滋味啊，这小公子抢我位置不说还踩断了我的脚趾头，我怎么那么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