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大微元纪·四千三百九十一年秋，昆仑山腾蛇封印被冲破，妖族王兽腾蛇苏醒，昆仑山绵延千里沦为人间炼狱。
昆仑山守将勾陈以身殉道，奈何亦不能将腾蛇阻挡万分，人间危在旦夕，天界众将领请求将人间历劫的火神旭凤紧急召回，夜神于此时挺身而出自请前往昆仑降服腾蛇。
天后荼姚本不愿看夜神出风头，并且正想通过将旭凤召回，趁旭凤不备，好将同样在人间历劫的锦觅除掉。
天帝何尝不知自己这枕边人的打算，这几千年来旭凤军功日益壮大，迟早功高盖主，他亦不得不防，如今夜神润玉倒是可以分化军权的一枚好棋子。
“殿下，腾蛇本是女娲座下骁勇战将·螣蛇，其锋芒便是穷奇也要避让几分，你这般独身前去……”邝露也没事想到，润玉居然会走这么一步险棋。
润玉是神色平静得很，略略翻看了一些六界书中关于腾蛇和女娲的记载，便能肯定书中所言怕是戏文更多些，便放下了书道：“你无须担心，我自有我的考量。”
邝露抿了抿嘴眼神复杂的看着润玉，尽管润玉从始自终不曾抬头看她：“我只是想，沉烟仙子若是得知殿下这般不顾后果……”
“不要用沉烟来约束我。”润玉蓦地抬起了头，一双黑目像是蕴藏着暗涌的深海，直看得人心尖颤抖；“你根本不了解她。”
润玉到昆仑附近时，那些村落已经人人自危轻易不出门，道路上几乎没有人烟，他试着叩门想询问一些情况，几乎无人应答他。
腾蛇擅长隐匿踪迹，他无法用寻常的演算来推测出它会在何处，以什么姿态躲藏着，又会在何时突然出现捕食人类。
腾蛇作为女娲座下大将时就非常狠辣，凡出征必将敌方杀之殆尽不留活口，便是俘虏也要折磨致死，女娲就是因此才多次劝戒无功后，将其逐出神族眷属，腾蛇也因此堕为妖族，越发凶残成性，甚至开始蚕食凡人来泄愤。
女娲本有意亲自拿下腾蛇，却恰逢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私斗，共工战败后恼羞成怒一头撞死，却不曾想因此撞塌不周山。
女娲不忍混沌之水淹没人间，找来盘古开天地所用巨斧演化的五彩石，以太虚之火，红莲业火，琉璃真火轮流焚烧五彩石，而后再用玄武之壳装载着浇盖在天洞。
可惜天洞太过大，最终，女娲以身补天。
润玉其实一直有个想不通的地方，腾蛇最初是为什么会臣服于女娲，要知道腾蛇在成为女娲座下战将之前，乃是烛九阴之徒，其脾性跟烛九阴极为相似，一个天生杀戮成性的妖兽，究竟为什么会突然追随了女娲，明明杀性难除，却要压抑自己的天性，结果越压制越是反弹，才导致了战场上的疯狂。
女娲又为何明知道腾蛇凶性难除，偏还要收他到座下效命，既然看出来没法让腾蛇放下杀性，就应该一早除掉，可她居然先把腾蛇逐出就不管了，等着怨声载道压不下去了，才想着去出手。
这其中总让润玉有种猜不透的复杂，但这种复杂……就可以利用起来。
如果是阿烟，恐怕一开始就会跟他想到一块，便是冒险也不会阻止他，而是会开始给他想退路，若是利用不到位，总要有生路可退。
润玉摩挲着手腕间的人鱼泪珠，盈润的泪珠散发着淡淡的月光，他恍惚的感觉到泪珠里那一缕幽魂的温度，明知道是自己的妄想，却还是觉得安心许多。
“我前几日去看过秀姨。”他注视着人鱼泪珠，目光缱绻如同凝视珍爱之人；“鎏英现在经常跑去找她切磋，秀姨被她这么一闹，多少也有了些欢颜，你不必再挂心，秀姨如今在魔界，过得还算不错……
扶桑的夜樱树还在，就是渐渐不怎么开花了，我见你院中的玉兰树孤单，就把夜樱带了回去跟它作伴。
明日我便带你上昆仑山顶，勾陈战死在灵虚崖，我们去那儿拜祭她吧。”
灵虚崖雪深寒重，风似刀，润玉却不怎么惧怕这寒冷，他看着那覆盖茫茫白雪的山峦，只悠悠叹息一声：“原想某日再邀好友月下共酌酒，那曾想到，一别经年竟是只有我一人了。”
天地间风雪呼啸，越发衬的他遗世独立，连身后来时的脚印都被覆盖，孤独得没有退路。
“怎么是你一人。”男子有些森寒的语调悠悠传来，风雪里这人像是不畏风寒般的穿着一件袒胸的袍，领巾衣袖上都是些奇怪的图腾绣样，眉眼乖戾唇色泛着紫，一见之下便让人心生忐忑；“我还没吃了你，自然是两个人。”
润玉心头一突，随即平复下来，缓缓冲着这人笑了道：“王兽腾蛇果然名不虚传，果真是深不可测，何时来的，润玉竟也未察觉。”
腾蛇便也笑了，只是笑容邪气四溢，越发显得阴森狂狞：“天界是没人了吗，一条小虫也有胆子来我这送死。”
润玉的衣袍被风雪灌满，鼓鼓涨涨，他只得含笑用手将乱飞的发丝拢到脑后道：“润玉倒不觉得是来送死。”
腾蛇挑了挑眉，笑容里杀意越发浓郁：“不错，倒是有几分胆魄……”
徒然间，这天地的飞雪都化作了氤氲的水雾，润玉眉间微蹙，反手将却邪剑举在身前，千钧的冲力迫使他向后滑去，紧随而来的是灼热凶猛的火蛇——
黑火之蛇千百条，一剑青光分万丈，两者缠斗不休，竟是难舍难分呢。
腾蛇都不进微微挑眉对润玉另眼相看一番：“你这把剑倒是不俗。”
“……爱妻所赠，自是比旁物更通灵性。”润玉弃掉了自己的法器，将沉烟自毁所用的却邪留在了身边，却邪剑斩杀主人饮尽了自己主人的血肉，却也因此觉醒了灵性，比寻常法器更具威力，也更懂得配合润玉，剑气收放自如，甚至能引爆剑气。
腾蛇闻言乖戾一笑道：“看来也是个狠心的，家中有娇妻，还偏要来我这送死。”
润玉余光瞥到衣袖被火蛇舔上，黑火瞬息缠上手臂，将灵力灌以手臂一震，黑色的火蛇四分五裂被衣袖抖落：“正是为了爱妻，润玉才要来见你啊，王兽腾蛇……或者说。”
腾蛇微微眯了眯眼，终于认真看了看这面若润玉，皎皎无瑕的龙公子。
而润玉腕间的人鱼泪珠也落在了他的眼里，同时他听见了润玉的后半句：“烛九阴。”
灼热的风暴在瞬息席卷了灵虚崖，润玉被这足以将常人融化的热浪中，全靠着面前一道几近透明的残影的拥抱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