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2）

乔逸慢吞吞的走来，又走去。

助理和家政一起做了早餐，现在一个正收拾餐桌，一个在洗碗。

俩人收着收着，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又齐齐抬头看乔逸，各自在心里又加了一圈——乔逸自己在那走来走去，已经转了八十多圈了。

他今天这是干什么呢？

门铃十五分钟前响过一次，现在又响了。

助理想去接，但乔逸把他叫住了：“别理他。”

乔逸：“现在八点五十，九点吧，让他等到九点。”

助理：“啊？”

楼下这人肯定是把乔逸得罪狠了。

可刚过了两分钟，乔逸突然一拍脑袋，猛地惊醒似的，赶紧去把门打开了。

助理听见他十分生气的冲门铃说：“带了孩子你不会说吗！”

那边说了一句什么，他更气了，对着电话对人家骂：“我不理你你催啊，你白痴吗？”

那边被他骂的无言以对，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上来了。

没错了，这人肯定欠了乔逸好多钱。

过了一分钟，客人从外面进来。

助理抬头看一眼，一愣。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来人穿一身休闲服，愣是穿出了T台走秀的架势，相貌英俊，狭长的眼睛，削薄的唇，乍一看有几分冷淡矜傲，但他冲人点头微笑的时候，那份气质又恰到好处的被一份亲和冲散，好像原本对他的直觉都是错的一般。

助理跟着乔逸在娱乐圈也混了一阵子了，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娱乐圈里的艺人终究都是一张皮相，内里有货的不多，所以很少人会有这位客人这样的气场，助理一见他就断定，这应该是一个习惯于高位、习惯于给他人下命令的人，不是以色侍人的那一挂。

客人走进来，凑到板着脸的乔逸面前，带几分讨好的说：“还生气吗？不要生气了，你打我两下败败火。”

助理面无表情的走开，明白自己看人的眼光有点问题。

进来的当然是陆存希。

乔逸看他两眼，不搭理他，只是牵起赵鱼鱼，交给助理，叮嘱几句后，吩咐送去幼儿园。

助理跟着照顾赵鱼鱼也有段时间了，立刻点头说好，蹲下来和赵鱼鱼说了几句话，把乖乖崽抱走了。

陆存希松了口气，总算把赵鱼鱼送出去了。

他本来还挺怕乔逸让他带着小孩去谈工作呢，这种事乔逸真做的出。

送走赵鱼鱼，乔逸走进房间，回头看陆存希一眼，“进来，愣着干什么，等我请你？”

陆存希就像被班主任揪住小辫子的坏学生似的，他说什么是什么，一句都不反驳的跟进去。

陆存希知道，乔逸应该是要给自己看赵龙康留下的东西。

他原本对乔逸的家有些期待，但进来才发现这是个样板间，他先前买房时也看过，没什么新鲜的，因为家政太尽职尽责，所以这间屋子连点人气都没有，一点暖意都被锃亮的地板给消磨了。

乔逸拿出一个有些泛旧的牛皮纸本子，在上面划了两笔，好像是一堆加减的数字，乔逸在上边减了一个30'，也不知道算的什么账目。

陆存希看见了，问 ：“是记账吗？我替你算？”

乔逸像听了什么大笑话一样，讽刺道：“不劳烦陆总，我加减乘除还算得清楚。”

陆存希摸摸鼻子，不再触他霉头。

乔逸把本子放回去，才又从抽屉里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陆存希，“老赵遗书，看吧。”

陆存希郑重的双手接过来。

乔逸这回没借机讽刺他什么，只是沉默的抱臂站在一旁，垂着眼睫，什么也不说。

他站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中，穿着一件丝绸的家居服，整个人泛着光，是很赏心悦目的，可是他神情那么淡漠，又好像多灿烂的阳光阳光都照不透他的想法。

从前不是这样的。

陆存希看看遗书，又看看他，心里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辜负了什么。

老赵是工作第二年查出的心血管疾病，一方面是遗传，一方面也是过于劳心劳力，一个人撑不住这样生活，所以很早就明白自己可能走不了太远。

老赵的出身也很好概括，无非是原生家庭因病致贫，有四个卧病老人和一堆游手好闲的兄弟姐妹要养，妻子不堪重负和他离婚，他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费劲千辛万苦把赵鱼鱼送进私立幼儿园，可幼儿园学费都把他掏光了，户口还落不下，孩子上了大班之后小学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说着挺惨，但其实这已经是他可以做到的最好了，一线很难，可好歹工资足够他每月寄钱给乡下的父母，另也够让小孩过的衣食无忧，尚算体面，只是自己辛苦一些。

只是这份体面完全没有抗风险能力，突如其来——或许也并不突如其来的疾病把他压倒了，以至于英年早逝——哦，仍然不算英年早逝，大概他心中已经很老。

他死了，留下一个烂摊子，还是得由飞黄腾达的当年好友顾念旧情的替他收拾，倘只靠他自己，那死都没法死的干净。

老赵实在已经非常努力了，可陷在泥土里太深，怎么努力也拔不动，他有一些头脑，可是不算出类拔萃，一万个人里才有一个出类拔萃，他的这点天赋并不够用，这是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赵龙康的无奈，不是他一个人。

那九千九百九十九个，还没有乔逸和陆存希这样的朋友，所以留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复刻父母人生的赵鱼鱼，代代相传，如无意外，尸骨堆满祖传的泥潭。

老赵向来是自尊心很强的人，不会开口求人，但毕竟怜惜幼女，无论如何要替她把前途规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