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青楼暮(五)(1 / 2)
清浅的月光透过竹叶的隙影,隐隐约约地洒在林间小道上。他嘴里哼着抑扬顿挫的清平调,左手提着一坛酒,脚底踩着月色的馨香。飞虫带着星星点点的荧光浮在草丛里,时明时暗地照着这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对于他俨然是走过千万遍的风景了。
途径一处茂盛的草丛,里面突然传来些不寻常的风吹草动。他霎时寻声望去,右手也条件反射般搭上了腰间别着的玉扇。指尖看似只是轻轻抚上,却可以在顷刻间绷紧发力,一招制敌。
谁知悉悉索索的声响过后,从里面露出一个杂色的毛球,血污和尘土将浑身的皮毛染得灰黑,身体随着一长一短的气息轻轻的起伏,半阖着眼睛,露出半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青色眼珠。
他探头看了半晌,又伸手去试探了一下毛球的鼻息,摸来摸去估摸着还有点生路可寻,便不再犹豫,弯腰拨开草丛,一把将其抱了起来。
毛球虽虚弱得几乎动弹不得,仍是不甘地呲出尖锐的犬齿,低吼着警告眼前出现的陌生人。
他却熟视无睹,甚至丝毫没有放开手的意思:“凶什么,我若是救不活你了,便在冬天里做个暖手的也行呗。”
白狐被他一捞,尖尖的吻部正好抵在他的肩膀上。它听得嘴里发出含糊地一声咕哝,随即就蹬开后腿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
随意地掸掸身上的土,看到它还有还击的力气,他也就放下心来掐了一个诀止血,完了又安抚性的用手心去顺着它背上的绒毛。不知是不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柔和的缘故,以至于蜷缩在他怀里的白狐居然真的渐渐平静下来,满身可怖的伤痕都飞快地结了痂,不消片刻后,它却再也支撑不住,体力不支地昏了过去。
“没事的,嘘……”
他搂紧这个月夜里毛茸茸的的不速之客,扭头走进了黑梭梭的竹林。
直到月白的衣衫逐渐被层层叠叠的竹影所掩盖,只剩月光静静地照着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它沉默地巡视着这片土地,就如巡视任何一片一样,然后看到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有一块立着的四四方方的石碑,上面用一种繁复到难以辨认的字体刻着一列三个大字……
……
裴渡猛地睁开眼,刚才还真实得恍若亲眼所见的画面一下子被日光冲散了大半,如山间烟云一般飞速的消散了。入目是绣着青云图腾的床帏,床榻周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微弱但好闻的清香,现实与梦境相比,一下子透出一种尖锐的真实来。
他长舒一口气,继而继续闭上了眼,本能地想要去追忆梦境里石碑上刻着的几个字,但因为昨晚的宿醉,胀痛随着清醒在脑袋里一下如洪水决堤一般爆发了出来。裴渡捂着脑壳自食恶果,只得哀怨地翻了个身,一抬头——正对上夏湖近在咫尺的脸。
“啊——!”
夏湖半支起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裴渡将自己团成个球,咕咚一声滚到了床下,游移不定眼神在他身上仅剩的中衣和夏湖之间来回地飞快扫视,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
“我,我我我……”裴渡支吾着说。
夏湖的头发披散在床榻间,衣衫半敞,美得懒散又摄人,此时更是故意挑了挑半边眉毛,表情诡秘地说:“昨夜喝的可还尽兴?”
当他说到“昨夜”这两个字的时候,裴渡简直就要惊得从地上跳起来了。他甚至想不起来昨天是什么时候开始喝的,又是何故喝的如此酩酊大醉,他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进了夏湖的屋子,什么时候睡下的,昨天可有借着酒劲……
他的地扫过夏湖,发丝凌乱,先前定和他的一起不知羞耻的缠在床榻上;微挑的眼角带着些水雾,多半是被他欺负得;衣衫半开落致胸前,里面隐约透出肌肉鲜明的轮廓,或许他昨晚还上过手……
裴渡悔不当初,恨不得挥手扇自己两个嘴巴子替夏湖出了气才好……自己怎么能接着酒劲上头……就,就就就……
昨日他被稀里糊涂地选中,稀里糊涂地送到房里来,见了夏湖以后有一点稀里糊涂的心动,心里正暗搓搓估摸着以后如何才能多来两趟凌霄之上,如何才能多说说话……这可倒好,叫他以后如何在夏湖面前抬起头来,又如何做人!?
夏湖眯着眼睛观察着跌坐在床下的裴渡,只见他脸上的风云变幻跟川剧变脸一样精彩,心里一时觉得好笑,可笑中却又仿佛带着五味杂陈似的,最后堆积在心头,终是浅浅地叹了一口气。他收起先前逗弄他的那副样子,掀开被子正色地坐起来,开口道:“你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