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倚青楼暮（三）（1 / 2）

裴渡知道自己是小城里出来的，十几年来一个人到过最远的地方是去萧阳城北的那条河沟里抓泥鳅，弄个了花脸回来后被裴老爷按着用鞋底抽了一顿。虽然长大以后也跟着裴老爷出去见过不少世面，但这烟柳花巷之地还真真是头一次来。

此番在众人嫉妒不已的目光中，被花魁指了名大摇大摆的走进去，裴渡心里难得泛上来点丢失已久的大少爷心绪，只顾着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往里走，想装作一副不屑一顾的熟客样子，免得掉了自己的架，实则手心里冷汗热汗一块冒，没两步就糊成了一片。

“少爷您小心着脚下，”带路的丰满女人眼神精的不是一般，一眼就看透了裴渡这幅纸糊的老虎壳子，红唇一弯笑道：“奴家名叫绮子，少爷有什么问我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通往大殿的走廊上，一边是月色下影影绰绰、静水流深的庭院，桂花飘落了满池塘，一边是由飘扬的纱帐半掩着的里屋，姑娘们都好奇地探出头来，想看看这个被花魁点中的男人是何许人也。

裴渡脚不惦地的走着，被绮子尖细甜腻的嗓音和走廊里飘出来的各色熏香迷了个五迷三道，晕乎乎地开口问道：“那几枝姑娘……几枝可是她的本名？”

绮子含笑道：“我只能告诉少爷，几枝姑娘的本名姓夏，若是还有其他疑问，不如少爷自己当面问吧。”

她说着，停在了走廊尽处的一间大门紧闭的房前，抬手轻轻扣了扣门扉。裴渡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反射性的咕咚吞了一声口水，飘忽的眼神四处扫视，正好看到门旁边挂着一个精致的镂空木牌，花纹繁复卷曲，像是手工雕刻出来的，正面用一种奇怪到几乎难以辨识的字体写着三个字。

“夏几枝……”他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绮子偏过头来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正要张口说些什么，突然，门里面传出了一声模糊的回音。

“进吧。”

绮子只好上前去轻轻地推开门，接着微微弯下腰，冲裴渡做了个请的手势，红唇弯弯地低声道。

“呵呵，请进吧，裴少爷。良宵苦短，孤夜愁长……”

心快跳到嗓子眼的裴渡缓缓地抬起一只脚，迈了进去。又一朵桂花随着一声轻轻的关门声飘落在池塘里，静静地漾出一圈圈圆形的波纹。

白烟袅袅，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从门边案几上摆着的紫金炉里散发出来，脚底是西域风格红底绣金边的地毯，花纹妖娆而卷曲，在雕花镂空的窗边，挂着一副清秀俊雅的兰草图，远观看不出是哪位大师的手笔，一旁的黄花梨梳妆台上除了一些散落的胭脂水粉，还搁着裴渡的刚才呈上来的画本子，打开在某一页，泛黄的纸张在微风下将动不动……

裴渡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几枝姑娘的声音。他猜想着或许她正坐在那垂满层层帷幕的床上，却又不想登徒子似的去掀帘子，只能唯唯诺诺地挪到了梳妆台前，拾起了自己的话本。那话本竟然被翻到了最后一页，裴渡心里腾然有些沾沾自喜地想，莫不是自己的文采飞扬吸引了姑娘的垂青？

正想着，静悄悄的屋子里突然传来一声，“裴渡……”

声音没有绮子那般娇媚，但话里似乎带着一点若有若无哀叹似的气音，殊不知更将人勾得云里雾里，心神荡漾。

裴渡手一抖，话本“啪”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这可是你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