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十五岁那年，邓宇父亲被下放到地方任职，一家人随即搬到了这座沿海小镇。

说是个镇，可除了两条主干道外，别的路都还是石子路，邓宇就这样在车里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才到达父亲单位给他们家分配的房子。

第二天，邓宇的母亲带着邓宇到学校办理就读手续，这是镇上唯一的学校，小学、初中和高中都在一个校区。因为镇上读高中的人少，大部分人读完初中后便辍学打工，或者去技校学手艺，所以高中部只开设四个班，两文两理。校长给他和他母亲倒了茶，殷勤地问他想选哪个班。。

邓宇用手捏了捏被热水泡软的一次性塑料杯，随口选了理科班。校长又领着他们去了老师办公室，班主任是个瘦高的中年妇女，她看着邓宇之前的档案，十分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以前的成绩在我们这儿可以排年级第一。”

邓宇没有作声，他以前在城里的学校也是年级第一。

接着便是繁琐的杂事：领书、领校服......这个学校很小，初中和小学各一栋楼，只有四个班的高中部也设在小学楼中。此时正是上课时分，他穿梭在陌生的校园里，路过的每间教室都会有学生朝窗外看他，一双双探寻的眼睛揣度着外乡人的来历。

走在前面的校长忽然止了步，大声嚷道：“前面那个男生，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上课了还在走廊里乱窜？”

“我...我是请假出来上厕所的。”一个干净的声音响起，邓宇越过校长肥胖的身躯望去，看见一个头发略微有些凌乱的男生无措地站在原地。

过去许多年，邓宇仍记得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

倒也不是因为那个人长得有多惊为天人，主要是因为他校服背后用黑色水笔加粗写着“王霸之气”四个大字，很是炫目。

校长听了少年的回答，催促道：“上完厕所快回去上课去！还有，你那校服像什么样子？回家后洗干净！”

少年唯唯诺诺地答应后，看了校长身后的邓宇一地跑进走廊尽头的男厕。

翌日，邓宇正式开始上学，他被安排在靠窗的位置上，窗外只有荒草和学校外墙。老师上的内容他在以前的学校时早已学过，那时他的班是尖子班，总比普通班级的进度快了一大截。老师让他们自己看书，自己坐讲台上翻看着手机，耳旁传来隔壁小学班级的语文老师上课声，老师领读着错误的发音：“gǎi，gǎi，gǎi，改放军的改。”

邓宇实在无聊，只能把目光转移到窗外，瞧着老墙荒草，心中正翻滚着几滴青春少年特有的忧愁时，忽见墙角那处的荒草动了动，邓宇仔细去看，只见一个穿校服的人影从墙角的一个小狗洞里钻了进来，顶着“王霸之气”这四个字匆匆离开了作案现场。

下午三点，就连小学一年级还未到放学的时间，他又看见那位“王霸之气”同学偷摸地从狗洞里钻了出去。迟到、早退、在校服上乱涂乱画......在邓宇心中，那位“王霸之气”简称“王霸”的同学已经被划分了坏学生的行列中。

下了晚自习后，邓宇一眼发现了母亲停在校门口的车，他径直上了车，有意忽略过身旁同学的视线。母亲坐在驾驶座上，边开车边问他第一天上课感觉如何，邓宇回了一句，挺好的。

窗外路灯成线划过，邓母又问他可有交到朋友，邓宇没说话，过了会儿后才说：“以后我和同学一样自己搭公交上下学吧。”

邓母本想说不安全，从后视镜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最终把话吞回肚子里。

第二天邓宇走到家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那是个菜市场的路口，热闹非常，像是张大嘴的魔物，一口吞下早起的人们。邓宇百般聊赖地看着买菜的大爷大妈，一个穿校服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他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杂乱的男生背着竹背篓走进了菜市场。

邓宇几乎一瞬便认出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王霸”。

如此周而复始几日，邓宇已经摸清了少年的作息。那位“王霸”同学早上七点左右会背着背篓去菜市，接着九点的左右会偷偷从狗洞钻进校园，下午里再从狗洞钻出去。

班上的男生们排挤他，女生们有时会找他聊天或问题目，奈何邓宇始终冰着脸，浇灭了少女旖旎的情丝。

他独来独往惯了，倒也没多在意，每天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窗外钻狗洞的少年。他曾留心过这栋楼高中部，在其他几个班里都未曾发现少年的身影，于是邓宇认定了他是隔壁初中部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