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田小五（1 / 2）

此时，晋国王都祾城，太子殿下刘熙正与两位节度使相对而坐，中间一群红衣舞女跳着乐舞，周围传来悦耳的歌声。

这两位节度使，一位年纪稍大，曾为齐国签下了重要的《良野条约》，换来了齐任两国近二十年的和平。他此次来，是为了解决一桩已缠烦了许久的公案。

另一位可不一样，他十分年轻，穿着一袭暗红色的大袍，正是齐国最近新封的国师姬存。这人颇有些本事，身上背着一柄法杖，上面挂着羽毛和野兽的牙齿，随着饮酒的动作叮当作响。有时候回应太子的问话，抬眼与太子对视时，那眼皮下的诡异眼神让刘熙心里都有些发毛。

姬存话很少，确切地说，这里不是他大展身手的场合。和太子几番交涉议定了国家大事后，太子亲自送他们到王城外。老官员往东回国，姬存由太子送的马夫引领着，一行人往西去。

由华丽的官员府邸到破旧的百姓茅屋，再往前走，不知几日后，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座整齐的楼阁，还有一座白玉牌坊。

这就是诞生于晋国，壮大于晋国，最终成了天下武学统领之地，甚至比国力平凡的晋国要更加声名远扬的剑阁。

在绥化大陆官权和武学争斗的许多年风风雨雨之中，逐渐形成了一些新的秩序。江湖人士最终向王权低下了头。姬存虽为国师，并非重臣，仍然得由剑阁三大长老亲自接见才能不被落下话柄。否则这些时日众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话那么头疼了——我们江湖人士有江湖规矩，杀了逆徒便是杀了，你一个外国人管这么多？

姬存作为不受欢迎的“贵宾”，悠然自得地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中摇着扇子，扇子是孔雀尾羽制成，齐国国君亲手所赠。这种天气不必用扇子，拿出来就是耀武扬威来的。

马车安稳行进，他听着外面剑阁弟子们好奇的议论，心里有些洋洋自得。

姬存这厢倒是自得了，田诚急得快要把沈旋拆了。在他不怎么长的一生中，从来没有一个人，一件事可以把他逼得如此绝望。

偏偏他还不能在沈大爷面前露出这副绝望的样子，这几天，他在他身边吃吃喝喝，读书写功课，都没什么问题。一旦把话题往“开口说话”或者“解释清楚自己在廊山的所作所为”这种方向发展，沈旋就立刻把身子缩成一团假寐，也不再听他说话。

田诚天天回家睡不好觉，求神拜佛祈求那节度使来得晚一点，更晚一点，还是没用。路上没遇到山匪，没刮风下雨或者染上时疫，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天晚上已近崩溃的田诚最后一次走进牢房，靠在铁栏杆外面扶额叹道:“明天姓姬的就来了，到时候他们泼脏水说你们有勾连，砍了你的头我也眼都不眨一下，我尽力了，到时候给你烧纸，以后也不来看你，再也不来……”

“没有。”沈旋忽然说话了，声音因为太久不开口有些嘶哑。田诚正在絮叨呢，耳朵一动就听见了微弱的两个字。他抓住栏杆惊喜道:“哥，你说啥？”

“没有勾连。”他说。

背着光，田诚看见他冲着自己笑了一下。

“我说没有，自然是没有……”他说。

“若说有，那你们便都有。”沈旋带着那抹笑意继续说。

田诚又莫名其妙了。他觉得沈旋这一年来的变化，着实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之前他很坦诚的，无论田诚有多少题目写对了，他都会觉得田诚的脑子不够用……

哦，对，那时候他是剑阁的二师兄，俞长老的大弟子来着，这种身份的人就没有那个不稳重不坦诚的。那时候的沈旋剑术好脑子也够用，有时候搞点小破坏也会被俞长老护着。不过大事上没做过出格的事。

那时候真的很好。

算了，不想了。田诚扳回了自己的心思。现在的重点是他说话了。

他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扒着栏杆，中气十足地对沈旋说道:“沈哥！到时候国师来了你也要这么说，别害怕！加油！我等你出来！”

他挥了挥拳头。

沈旋抱住自己的膝盖，一副疲劳的样子。又不理人了，像一只午睡的猫。

田诚笑得像个二傻子，走出了牢房，顺便给狱卒送了五两银子。

第二天，沈旋被一脚踢醒了，狱卒押送着他来到了剑阁议事厅。三大长老中的两位和其他核心班子成员……啊，对，还有田诚，他挤在人群最后，挥着手，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这个人之前也这么傻的么？沈旋心里想。

方长老显然晚上没睡好，黑眼圈，红血丝，心事重重的。他缓声问道:“沈旋，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位国师姬先生？这很重要。”

“若是敢勾结别国，干出什么不法勾当来，俞长老也保不住你！”孟长老气性大，已经拍了桌子，震出一摊茶水，洒在昨天姬存送上的文书上。

那上面写着，齐国愿意送一批青年学子来晋，接受晋国的教育。同时赠送黄米千两，金银铁器若干。

说白了就是送人当质子和送粮食。黄米是齐国特产的一种干粮，煮出来香甜软糯，很受晋国贵族的欢迎，百姓一般吃不到。前者是给太子的面子，后者是给剑阁的福利。

可以说这次国师非常诚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