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2 / 2）
怕什么来什么，程蔓蔓真的叫了声：“时路，把稿子给我一下。”
林深转头，正对上时路的眼睛。
十二年前，九月，北大。
时路下了飞机，在家里的安排下坐着小轿车直奔北大校园。她考上之后，求了整整一个月，最终父亲心软，不顾全家的反对，把她送去了北大。
那年，她十六岁。
十六岁的时路，天真烂漫，两指款的鹅黄色丝带圈住黑棕的自然卷发，露出修长洁白的脖子，白色棉质大圆裙摆随着她奔跑的步履飞舞轻扬，蕾丝花瓣袜口包裹住她漂亮的脚踝，白色小牛皮皮鞋踏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新生入学典礼，林深作为学生代表，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笔挺地站在主席台上致辞。台下的时路踮着脚在一片人头中只为看得更清楚台上的人的模样。
“各位尊敬的领导、老师和同学们，大家上午好！今天我十分荣幸能够代表北大一年级的新生站在这里，表达我们的心声……”
“……韩愈说：‘古之学者必有师’……”
“……母校的历史上一定会留有我们2006级不断前进的历史足迹……”
“……我仅代表北大2006级大一新生发言完毕，谢谢大家。”
好像所有的光都打在了林深一人的身上，他的周身发出淡淡的暖黄色的光芒，表情肃穆，绷得直挺，悄然在时路的心里剖开一片土壤，埋下一枚种子，种子生长得飞快，破土而出，迎风而长，呼啦啦一阵春分拂过，回首已然一片金色麦浪。
林深，电子工程系，同届。
时路生平第一次遇上喜欢的人就体会到一见钟情的美妙，让她不知所措。即使她离主席台太远，根本没看清楚林深长什么样子。
新生入学的头一个月，往往是校园最热闹的时候，学长学姐在广场上卖力宣传自己的所属社团，新生好奇地逛了一圈又一圈，目不暇接。林深和时路的二次相遇，就在招新会。
下课后去食堂的路上，总有很多社团招新摆摊。时路对这些招新活动都很感兴趣，每次都会磨蹭一会儿才慢慢去食堂打饭。
“同学，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合唱团啊？”
时路在合唱团的摊位站定不动，抬头望着高出她一截的男生，说：“好呀！”
林深逆着光，半张脸没在阴影中，咧嘴一笑，整齐的八颗牙齿露得刚刚好。
“我叫时路，你呢？”
“我叫林深，在这里填一下表格就行了。”
在合唱团熟悉后，时路才知道林深是在北大面向全国文艺爱好者举办的冬令营时，以一首中文版的《假如爱有天意》获得全国第一，被保送进入北大电子工程系。林深刚进入校园，就被合唱团招安了，成为副团长。
第二天，合唱团开招新会。时路穿着枣红色的法式复古连衣裙，黑棕的自然卷披肩而下，在一众男男女女中，气质独出。
然而，时路的美丽仅限于她沉默时。
作为集体性的歌唱艺术，在开会第一天把成员分成若干声部，发挥其优势。招新进来的成员绝大多数是大一的新生，听到今天就要试唱，都不安的紧张起来。只有时路独坐在一角，静静盯着正前方端坐讲台的林深。林深是副团长，不用试唱，负责挑选声部成员。
看着林深正经的脸，偶尔点评上一两句，时路莫名的骄傲。
“下一个，时路。”
……
“时路？没来吗？”
“啊！这里这里！”时路看得入迷，慌神间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急忙站起来走到讲台前。
“唱吧。”合唱团团长是一位漂亮的学姐，头发后梳，美丽大方。
“……”时路没张嘴。
静默了一会儿，下头开始骚动，讲台上坐着的人也面面相觑。林深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不唱？”
时路抿了抿嘴，说：“我不会唱歌。”
下面一片哄笑。
还不等林深说话，时路接着说：“林深同学，我是大一金融系的时路，和你同届，我挺喜欢你的，来合唱团也是想看看你。”
时路的左手不安的放在背后，手指把背后系好的蝴蝶结揉圆搓扁，她好像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咚咚咚——”直响。
下面先是一片哄笑，然后嘘声不断，暧昧的情绪渐渐升起。
林深的脸腾得一下红起来，白衬衣哑光白蝶贝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绷直了神经。眼前这个好不做作，落落大方的姑娘，他是有印象的。
招新那天，她穿过诗社，又在网球社停了一会儿，跑去看了看手语社，身影渐行渐远。林深突然开口：“同学，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合唱团啊？”说完话的瞬间，他自己也愣住了，好像就只是想和她说说话，才叫住她的。
“林深同学，你不要紧张，我虽然不会唱歌，但是我可以学嘛……”时路见林深久久不说话，顿时更加不安，声音越来越小。
“咳咳——”林深旁边的学姐咳嗽了一声，说：“嗯时路同学，你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说。”
“噢。”时路瘪着嘴，不情不愿应下，回到独坐的一角。
再回到位置上，独坐的一角从四面八方投来无数好奇探究的目光，暧昧地看着她。时路从未觉得时间慢得如此折磨人，气氛尴尬，让她想立刻起身就走。
好不容易熬过了试唱，分完声部，又听见团长发表了一通欢迎新成员加入的感言。
散会时，时路紧紧盯着林深，生怕他跟着团长一起先走。所幸散会后，林深也只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林深的脸刚褪去的红晕又泛起涟漪，他说：“时路同学，我们刚认识……”
“对对我知道，所以我会追求你的。”时路连忙打断了林深的话，生怕听到拒绝的话。
林深瞠目结舌，看着眼前清秀娇小的姑娘，仿佛在怀疑刚才那语不惊人不罢休的话真的是她说的吗。
面对林深的沉默，时路实在坐立难安，飞快地说：“我先走了，下次见”，然后飞奔出了会议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