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1 / 2)
四人左一句右一句地聊了起来。陈王气定神闲,一字一句精简准确,滴水不漏,颇有仰之弥高、望之弥坚之感;施夫人广征博引却无可以卖弄之感,言谈举止令人如沐春风,见识、才学皆不同凡俗;瑞敏县主稍显稚嫩,活泼开朗,虽看得出学识有限,但已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流觞谨言慎行,既不显得聒噪也不过于沉默,轻轻巧巧地接住旁人抛来的话头,言语简练,不显山不露水却更显腹有诗书。
期间,偶有贵女前来拜访,也被瑞敏县主几句话打发了。她此举并不十分符合礼数,但陈王爷没有发话,自然也就无人质疑。
瑞敏县主比流觞小两个多月,皮肤略黑,但精神瞿烁、身体强壮,腰间藏了一柄短刀,显然习武。毕竟和流觞年龄相仿,二人一来二去便凑在一起聊开了。流觞向来纸上谈兵,虽看多了各方游记、话本,却从未真正见过。瑞敏县主恰恰相反,自幼便东跑西跑,若非交通条件限制,怕是已经把整个大魏跑了个遍。瑞敏县主说自己去过的地儿,流觞根据书本中的描述点出瑞敏县主忽略的妙处,顺带科普游记诗词中的那些个写作手法,瑞敏县主对此居然也颇感兴趣,二人越聊越投机。
一旁的宁家姐妹也不打扰小姑娘们的兴致。她们偶尔含笑看她们几眼,转头便聊起自己。她们的生活差异极大,难免有些隔阂,聊起来反而愈发兴奋。施夫人说孩子们的点滴成长、京中的家长里短,陈王爷说自己收养的那些孩子及大魏各地的风土人情乃至边境的风起云涌。二人对自己不了解的部分仔细倾听、决不指手画脚,对相通之处细细交流、各自吸取经验教训。
流觞毕竟地位最低,难免在交谈中分神去听其他二位的言谈,也好增加些了解,避免言语间出纰漏。她隐藏得好,瑞敏县主毫无所察。流觞一心二用,一边暗暗将拼凑出的陈王相关情况记住,一边与瑞敏县主谈笑风生。
越听越是惊讶,随后便是钦佩。虽是姐妹相见的随意聊天,但她能明显察觉到这二人见识之广博、能力之高超。陈王爷且不说,便是施夫人,也展现出了极为难得的素养。
流觞见过的人少,难以与旁人做对比。从小到大,她见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除去那些伺候她、极少与她有交谈的下人,剩下的更是寥寥无几,且大部分都至少识字,素养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好。因此,她难免会对人有一些近乎天真的认知。曲水曾经调侃过,但这毕竟是长年累月积累出的三观,一时难以改变。
因此,她很难将宁家姐妹与其他人作对比,从而客观地对她们做出评价。但她至少能够察觉到,她自己有的,这两个人都有,甚至强上许多;她没有甚至闻所未闻的,这姐妹二人也能够信手拈来。她们的见识,绝对是流觞望尘莫及的。
比她强,就足够她敬佩了。
这次闲聊并没有持续多久。瑞敏县主该去待客了。陈王跟去帮忙,同为瑞敏县主表姐的施夫人本也打算跟去,却还是担心流觞一个人,便留下了。两对人道了别,流觞跟在施夫人身后,与京中众多受邀前来的贵女、命妇攀谈。
这一对比才能看出差距。与刚刚令人身心愉悦的对话相比,这些贵族女性即使读了些诗书,见识却堪称浅薄,且带着几分家世赋予的自傲。流觞家世不高,虽有施夫人帮忙,却还是应付得焦头烂额。两厢对比之下,她更清晰地认识到了宁家姐妹甚至瑞敏县主的才识,同时意识到,自己与这些女性相比,也不过是半斤八两。
她也似乎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会对曲水极为尊崇。
——这个女孩身上,谦逊与傲气握手言和,不算突出但绝不稀缺的才学与广博的见识浑然一体。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极为难得的。
如果曲水知道,流觞居然如此质疑她的才学,必然要为自己叫声屈:放在这个时代她确实“才学平庸”,但这个时代对才学的要求和她那个时代根本不一样啊!
她是学霸好吗!课内学习优异课外广泛涉猎的涩会主义优秀接班人!
虽然这个时代的书法文言文诗词她写不了,但她的白话作文也是得过奖的好吗!语文从小到大一直高分好吗!
……
系统不知什么时候从背筐中跳了出来,缩在曲水的怀中。
系统一直留意着流觞那边的情况,对上曲水询问的目光,便懒洋洋地点了个头。曲水松了口气,看向窗外。
正值盛夏,葱翠的绿意倾洒于山野,在阳光的映衬下尤为美丽。这样的情景,绝大多数时间在乡镇度过的曲水并不陌生。
但她还是移不开眼睛。
“丫头,你说的地儿就是前面了!”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呼喊。曲水清脆的“欸”了一声,把系统喵扔到一边,备好背筐,准备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