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骤雨1(1 / 2)
暴风骤雨1
这个午间,大梁皇宫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如芷罗院一般温馨宁静笑语晏晏。
萧景宣气哼哼地回到昭仁宫中,立刻将今日的“悲惨遭遇”向母亲哭诉,期待着无所不能的妈给他出气。越妃虽尖酸刻薄,却甚有心机,一估量形势,便知此事不宜伸张,且奈何不得林家和宸妃一脉。一腔邪火无处发泄,骂了一阵静嫔贱人,林殊和萧景琰两个小兔崽子尽冒坏水之后,就转向自己儿子景宣开火,骂他白长这么大个子,还奈何不了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惹了事只知道回家找娘给擦屁股,没出息的东西!气得萧景宣只吃了一半饭,就把桌上碗盘都给摔了,气鼓鼓地回卧房去了。
萧景桓的作法则截然不同,回到皇后宫中,只字不提今日之事,皇后问他腿怎么了,也只说不小心摔了一跤。他知道告诉皇后也没用,给他出不了气,没用的事他萧景桓才不会去做。思忖了一会儿,他计上心来,派人去武英殿附近打探林燮的动向。想着林燮一向恪守君臣分际,要让他知道儿子打了皇子,哼哼,林殊,我治不了你,让你老子来治你!每日去打探,我就不信堵不到你老子!
林燮主管军中之事,除五日一次的朝会,并不日日进宫。也算林殊运气背,这日下午,林燮恰好奉旨进宫议事。萧景桓得到消息,就在附近树荫下来个守株待兔。远远望见林燮出来了,忙装模作样地低头走出,故意夸张地走得一瘸一拐的,其实腿早不疼了。及到近前才抬头装作刚刚看到林燮,“林姑丈!”他叫得亲热,还毕恭毕敬地行了见长辈之礼。林燮忙还以君臣之礼,“见过五皇子,你的腿怎么了?”萧景桓欲擒故纵,说道:“今天上午在太学和小殊……,啊,不,没事没事,不小心摔的。姑丈事忙,侄儿这就回宫去了。”说罢做出要走的样子,林燮忙拦住他,细问缘由。萧景桓扭昵一阵才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了经过,当然是添油加醋歪曲事实,净捡对自己有利的说。果然林燮听后勃然大怒,先对他行了大礼,惭愧地说道:“林燮先替逆子向五皇子赔罪,这就回去教训这个忤逆犯上的不肖子!定给殿下和四殿下一个交代!”
说罢快步出宫去了,看着他的背影,萧景桓冷笑连连,林殊,让你得罪我!
这个下午林殊过得畅快,先练了拳脚刺击诸般武艺,出了一身臭汗,就跳进穿营而过的小河洗了一澡。接着又喝了静姨精心酿造的莲花清酿,顿时从头爽到脚。接下来是父帅安排的将官给他讲习兵法,这个下午头脑清醒,收获甚多。临走前又跳进小河清凉一澡,这才吆喝众随从打道回府,一路上哼着从军中粗汉那儿学到的乡间小调,别提多开心了。
到得进城,林殊觉得饥肠辘辘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中午在静姨处虽吃得饱饱,但一下午活动量大,早消化得精光。于是加快行程回府,脑子里也除了吃的,放不下别的了。娘亲今天会安顿厨房给自己准备什么美食呢?有没有板栗烧鸡,香着呢。昨天自己说了句想吃叉烧鹿脯,今天多半会做吧,娘最疼小殊了。主食有没有四喜饺子,那个味道啊……这路怎么这么长,总到不了,真是的!
千盼万盼,总算到了家门口,却见父帅新换的亲兵队长蒙挚正在门口张望。这个新队长上任还不到十天,是祁王给林燮推荐的,原任队长已在林燮身边多年,怕耽误了年轻人前程,送到北境做偏将了。那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武艺超群,忠肝义胆,看着林殊长大的。林殊从小最爱让他把自己抛起来玩抛高高,感情很深,走的时候,林殊还哭了一鼻子。当然新换的蒙挚,一手刚猛的少林功夫勇冠三军,为人热情侠义,林殊也是很喜欢的。一看到他,林殊就奔过去,高兴地喊道:“蒙大哥,你怎么在这儿?”不料却看到蒙挚眉头紧锁,一脸的担忧与惶恐,蹲下身拉着他的手说:“公子,大帅发火了,让我在这儿等着,你一回来就领你去祠堂。一会儿不管大帅教训你什么,你都应着,千万别顶嘴。我看这回事情不小,大帅都让管祠堂的福伯把家法请出来了,你可小心着。”林殊心头一紧,把肚子饿都忘了。立刻意识到是上午的事东窗事发了,可是是谁告诉父亲的呢?当时围观的皇子贵戚都让萧景宣威胁许诺不说出去的,而且就算他们嘴不严说出去,也不会这么快传到爹耳朵里。这就只剩几个局中人,景廷不可能,景宣怕没这个脑子,他母亲越妃也不大可能为孩子们之间的争斗费这么大心思,看来定是萧景桓这厮,联想起下午爹爹进宫议事,他已经把经过猜个七七八八了。唉,怕是萧景桓已经在爹爹跟前告了歪状了,爹脾气暴,也不知一会儿有没有自己辩驳的机会。罢了,伸头一刀,缩刀也是一刀,自己将事情说清楚,爹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总不至于罚太重吧。想到此处他加快了脚步向祠堂赶去。百年帅府,历代扩建,占地颇广,祠堂又在最深处,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到了地方。
祠堂的正门口是两只高大威猛的石狮,像两个守护神一样日夜守护着林氏列祖列宗的安宁。大门高耸,上面有一块大匾,上书“林氏宗祠”四个大字,庄严肃穆,又给人一种威压。此时非年节祭祀之时,大门紧闭。林殊随着蒙挚从角门进入,进入祠堂沿着主路走,两旁有一些大柱子,上面雕着许多张牙舞爪辟邪镇宅的神兽,林殊此时见了,大热的天,皮肤竟起了一层战栗,毕竟是个8岁多的孩子,想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终究还是怕了。蒙挚见他脸色都变了,忙牵起他的手,安慰道:“不怕,只要乖乖认错,大帅又怎么舍得为难亲生儿子。”就这样穿过两道厅堂,终于来到供奉祖宗牌位的后堂。只见父亲端坐在后堂门廊下的一张椅子上,母亲坐在旁边的椅上,一脸担心焦虑,两旁侍立着许多亲兵和家丁。不能扰了祖宗清静,后堂的门却是关着的。门两侧是自小祭祖时看惯的一副对联:将相公候光国史,忠良孝友笃家风。此时林殊心里反倒镇定下来,觉得身为林氏子孙,在祖宗面前只要光明磊落不做龌蹉之事,就没什么好怕的。他把小身板挺得笔直,昂首走上前去从容向父亲见礼。
“跪下!"林燮喝道。
林殊也不多话,依言跪在罚跪石上,这罚跪石是后院天井中的一块大条石,正对着供奉祖宗牌位的后堂的门,是罚不肖子弟对祖宗下跪认罪之意,大条石上铺了一层六棱石,虽然岁月磨砺,棱角已磨得圆滑,但膝盖跪上去仍然是生疼,尤其是夏□□衫单薄,林殊跪上去,嘴角抽动了一下,却强忍着没喊出声。
林燮喝道:“忤逆犯上,殴打皇子,你可知罪?”
林殊早把一路上蒙挚的嘱托抛到九霄云外,朗声说道:“四皇子萧景宣和五皇子萧景桓不顾兄弟之情,侮辱兄长,欺凌幼弟。爹爹一直教导我,习武之人,要锄强扶弱,我只做了应做之事,何罪之有?”
林燮一听他还敢顶嘴,一怒就从福伯手中夺过“家法”,便要亲自责打。晋阳大惊,她知道那“家法”是林氏祖传下来的,黑黝黝的,形似扁担,不知是何材质,弹性十足,打在身上是出奇的疼,小殊如何受得住?忙拉住丈夫,劝道:“先听听小殊怎么说?不能只听景桓一面之词啊!”林燮压了压火,喝道:“也罢,你且说来,到底怎么回事?”林殊将经过讲了一遍,林燮一听,确实与景桓所言颇有出入。他知道自己儿子虽然有些恃宠而骄,不可一世,却正直善良,从不说谎,应是景桓为让自己暴怒之下不给小殊辩白的机会,故意扭曲事实的,顿时语气和缓了下来。
“好,就算如你所说,事出有因,是非曲直也该报与陛下圣裁。你也不能殴打皇子啊?他们是君,你是臣,怎么能以下犯上呢?”
“可是是他们先动手的,儿子难道就应该像木桩子一样站在那儿任由他们打吗?我只是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