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事(1 / 2)
朱颜自从闭业整改之后,生意明显兴隆不少,朱宏盛对杜汐愈发重视,不仅工钱增至每月十五块银元,就连打扫卫生之类脏累的活计,也舍不得派给她做。杜汐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久而久之,也就坦然接受,杨红玉因此愈发眼红。
五月十五日一早,杜汐照例打开玻璃柜台,更换下半月的主打商品,谁知一个转身的功夫,杨红玉便把一壶滚烫的开水倾进柜台,十多只丹祺唇膏外加几盒蜜丝佛陀胭脂登时被尽数埋入水中。
杜汐大惊失色,正要想办法补救,耳听得杨红玉颤声惨叫:“杜汐,你撞我做什么?水都漫进柜台啦!”
杜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杨红玉,只见她面色微红,按住被烫伤的胳膊,痛得龇牙咧嘴。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她是被撞受伤,然而杜汐一直在柜台里头忙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撞到杨红玉。
“她又要作妖。”杜汐心想,低眉打开柜台侧面的玻璃,一面抢救被水烫坏的唇膏和胭脂,一面轻声说道:“先冲凉水,缓一下你胳膊上的伤吧。”
放低声音是想给杨红玉一个机会,让她警醒一些,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受损物品的数量虽然不多,却都是上好的洋货,少说也得一百块银元,杨红玉担待不起。
杨红玉不管这些,她只当杜汐吃瘪,挪开捂住胳膊的手,炫耀似的把烫出水泡的皮肤裸露在温煦的阳光底下,高声叫嚷:“你好大的脸面,撞到我一声抱歉都没有,还让我冲凉水,有什么用!”
“我没有撞你,以及,凉水可以缓解被烫伤的疼痛。”杜汐打开一盒胭脂,见它已被泡得发软,微抿嘴唇,望一眼不加收敛的杨红玉,眯眼笑道:“我劝你安静一些,被水泡到的这些东西,价值一百块银元左右,如果让老板知道你是故意的,一年的活儿就算白干。”
杨红玉有些发蒙,她一心只想让杜汐难堪,脑袋一热才想出这个主意,全然不曾考虑柜台里的商品价钱几何,这下倘若败露,一百块银元,扒她一层皮也赔不起。
打过一个寒颤,杨红玉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一口咬定水壶是被杜汐撞翻的。于是,她下巴一抬,声音格外高亢:“谁是故意的?杜汐,你说清楚,谁是故意的!我大老远从熟水店买来一壶热水,又脚不沾地地送回来,我图什么,还不是怕大家口渴?到头来被你撞得一滴不剩,柜台里的东西也毁得一干二净。现在你还想让我赔这一百银元?呸,门儿都没有,谁做的好事,自己心里清楚!”
孙鸿光躲在临窗的货架后头偷看好戏,他原本是来替阿娘从大舅朱宏盛这里取一些香皂和雪花膏的,不料进门没多久便发现杨红玉抬起水壶就往柜台里灌,最后还不忘给自己的胳膊也泼上些许热水。
嗬,好一出苦肉计!孙鸿光愕然,本想出声阻止,蓦地发现柜台后头的姑娘乃是几个月前逃婚的杜婉汐,不由心生静观其变的念头。敢于逃婚的姑娘,应付这种场面,一定得心应手。故而他一言不发,饶有兴致地观察杜汐的反应。
整理库房的朱宏盛听到外头的动静,心下一惊,几步扑到柜台前头,手指发颤地拧出一支唇膏,只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他慌忙扶住柜台,有气无力道:“谁干的,知道这批货多少钱吗?一百五十块银元,一百五十块呀!”
杨红玉垂下眼皮盯住自己的鞋面:“要不是杜汐非要把贵重物品都摆在同一个地方,也不至于一下损失这么多钱。”
朱宏盛瞪她一眼:“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问你,这是谁干的,水怎么会进柜台?!”
杨红玉轻咽一口唾沫,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唇齿间流淌出来:“热水是我从熟水店买回来的,经过柜台的时候,杜汐猛地把我一撞,水就洒得满柜台都是。”说完又挽起衣袖露出受伤的胳膊:“不信你看,我也被烫得不轻。”
朱宏盛登时把目光移向竭力思索补救措施的杜汐:“你为什么要撞她?”
杜汐一怔,旋即舒眉笑道:“老板不要偏信一面之词,我在柜台里头,杨红玉人在外头,即便我有撞她的心思,也得胳膊足够长才行。更何况,一般人提水都会尽可能将壶往下降,谁又会把壶捧在胸前,眼巴巴往半人高的柜台里倒?”
“杜汐,你不要血口喷人!”杨红玉指住杜汐的鼻尖,咬牙痛骂。
杜汐蹙眉拨开她的手指,望向孙鸿光藏身的货架:“先生,你是在杨红玉回来之前进店的对吧?”
孙鸿光冷不防被点名,只好走上前尴尬地笑道:“暮棠真是好眼力!”
朱宏盛大惊失色,想起方才自己失态的话语,不由得脸上一红,咳嗽几声干笑道:“鸿光,你怎么在这里?”
孙鸿光微笑:“阿娘派我来取几块香皂,还有雪花膏。”稍作停顿,又道:“大舅,暮棠说得没错,她是被冤枉的,我亲眼看见杨红玉把水倒进柜台,当时还挺好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直到她叫嚷起来,我才明白,原来是想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