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蔷薇(完)(1 / 2)
第二日,她遇上了希特尔,椒涂颇有些感怀:“既然教会中大多数都是主战派,我再多费口舌也没什么用。我打算亲赴魔地,找机会杀死魄罗。今晚我便要启程离开。”
希特尔闻言,沉默了会儿,终于叹口气,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可以告诉教皇,让他早做准备。”
“做何准备?”
希特尔一时在她脸上看出几分冷意:“魄罗死后的作战策略。”
这话听起来奇怪,好像魄罗一旦死了女神便不会再出来帮他们了似的。
事实上椒涂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觉得魄罗一旦死了,魔族肯定又会成散沙,千年后的御宵能不能出生都是个问题。
只是晚上她临走时,教皇忽然派人来请她,说是要给她办一场欢送宴。推辞不过,只能赴宴。
宴上,风烛残年的教皇亲自走下来,泪光闪烁地对她道:“我已是古稀之年,老了,老了。每当看到您,看到您这青春永驻的容颜,就越发为自己的枯朽面容而惭愧。您此去之行,定会留名青史,您将与后世一同享用太平盛世的乐果,但那时,我已然看不到了。”
她没想到,老教皇还有这种情绪。
老教皇叹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您。今晚酒酣耳热,您愿意再和我去看一看教中新做的法阵吗?看看还有哪里不足。也算是我留给后世的一点成果。”
这话着实伤感。本着敬老精神,椒涂还是点点头。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老人都值得尊敬的,总有老而为贼的人。
老教皇这是故意设了个圈套,他不知哪里研究的阵法,一时将她困在里面。
椒涂怒声问:“教皇,你这是做什么?”
老教皇嗬嗬笑起:“女神啊,您该体谅一下我这即将入土之人。为什么您能青春永驻、力量无上,而我只能坐看自己慢慢衰老?我怀念那些年轻的日子,更渴望拥有强大的力量。”他眼中满是疯狂:“在这个法阵里,即使你是神,也逃脱不了。你会被捣烂血肉,注入这一只冠冕之中。从此我便会有了你的力量,我也能长生不老,统御万世!哈哈哈……”他狂笑到一半,忽然又被呛到,低低咳嗽起来。他咳得脸颊被填满胭脂色,十分像一个可怜可憎的小丑。
椒涂冷笑:“我欲为你杀魔,你却为一己之私置万民不顾,想要致我于死地?”
老教皇渐渐平息下来,他阴沉着脸:“你若活到我这个年纪,你若有着我这么一副残破身躯,你也会理解我的。”
“别把你自己当做所有人。你,只不过就是你自己。”
老教皇轻蔑一笑,吟唱起法阵。法阵里顿时无数刀光剑影,正在这时,门外忽然闯入一人,他刺伤了教皇,把营造阵法的摆位打散,椒涂这才惨白着脸,慢慢走出来。
她捂着心口,希特尔看到她胸前的大片血迹,扶着她撕碎了一张空间卷轴,离开了这里。
八哥担忧道:“你没事吧?”
“疼啊。”她半哭半笑。“有止痛的法子吗?”
八哥遗憾地摇摇头。
刚刚一根神钉刺入了椒涂心脏里。这神钉,是当年用来钉死耶稣的,一旦入体,除非身死,否则是取不出来的。
一边的希特尔,明明平日里看起来那么沉稳,明明都已经年近不惑,此时看着她的伤口,却哭得像个傻逼。
椒涂忽然间为他这种真诚打动了。
血已经不流了,椒涂浅笑:“神是没那么容易死的,我只不过是擦伤了一下,你以为老教皇能伤得了我?”
他又抹了几下泪,令人哭笑不得。希特尔终于镇定下来,垂眸道:“您一定要杀了魄罗,为了人间。”
“好,我会的。”
希特尔望望沉沉的夜色,乌鸦飞过头顶,他笑了笑。“我是个软弱之人。这世道,没有我用武之地。我早知道教皇是什么人,若我能早提防点,您今日也不会受伤。”他对椒涂道:“我有个请求,您能答应我吗?”
“你说。”
他又抬头,神情忧郁:“今晚没有月亮,您贵为月亮女神,能再造个月亮出来吗?”
椒涂想了想,让圣杯升上天空,这一方天地就有了皎洁白光。
希特尔嘴角噙起一抹笑:“谢谢您。”他抽出一把匕首:“我刺伤教皇,罪不可赦。对不起,让您看到这种场景。”
“等……”椒涂惊瞪着眼,声音卡在嗓子里,犹如在夜里被突兀扼住。
希特尔他,自刎了。
人软绵绵仆地,颈一条红血线。
椒涂缓缓阖眸,圣杯满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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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特尔死后,她去找了以利亚,椒涂把圣杯交给了他。以利亚问何故,她神情沉寂:“教会,不是它该待的地方。我不想它被有心人利用。”
他担忧问:“那么你呢?”
椒涂拥抱住他,感念:“以利亚,你比我幸运,精灵都是至纯至善的。”她想到她来的那个一千年后精灵神已经陨落,叮嘱他:“你要好好活着,享寿万世,才是你最该有的归宿。”
“你要去哪?我们还没结婚呢。”
椒涂被他逗笑:“这个嘛,以后再说吧。”
以利亚细细看着她,眉眼温润:“你笑了就好。”
椒涂闻言,微微动容。她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以利亚神色动荡。
这不是情|色之吻,这是人间正义和温暖。
她在心里道:以利亚,我们一千年后再见。
八哥眉色微动,没有说话。
她遥望远方安详的云朵。
“我去杀魔,为了人间。” 她消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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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的地方并不好走,恶山恶水,昏天黑地,一派污浊。尤其在椒涂还时不时来两下心绞痛的情况下,真是能折腾死个人。
要问她为什么不空间转移?因为她不知道魄罗在哪儿啊!
她停靠在一棵树下缓解疼痛,树上几声翅膀扑棱声,椒涂猛地睁眼,就对上了树上那对夫妇。
“是你们。”是当初那对差点被开膛破肚的倒霉鸟夫妻。
两人俱是眼神冰冷,雌鸟人琉璃一般掉冰渣的眼珠子盯着她,雄鸟人也面色冷淡:“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合目:“我找魄罗。”
“你认识我们大人?”
她轻轻道:“你若是去问问他,他大概会很乐意回答你。”
雄鸟人跳下来,瞧见她脸色苍白,问:“你怎么了?”
“无事。”
雌鸟拉起他,飞走了。可是很快,她就又感到眼前一阵空气波动。还未睁眼,一个人就把她抱起来,她睁目一看,果不其然是魄罗。
魄罗神色略有阴霾:“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虚弱样子?”
她态度冷络:“放我下来。”
他哂笑:“落在我手里,怎么做都由我说了算。”
她讥笑一声:“魔族之人,果然都这么低贱吗?”
魄罗神色一僵。
椒涂心想,你骂我啊,赶紧骂我。
他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头却看到她越发透白的脸。
“你出什么事了?”
她敛眸:“我快死了。”似乎怕他不信,还伸出白到仿佛要消失的手:“你看,我已经开始虚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