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1 / 2）

对于一个学生乐队来说，发片就是最大的梦想，For Young也不例外。

尹紫说，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他早就已经写好。

《红玫瑰》，是我最爱的花，也是我们那段玫瑰般浪漫而最易枯萎的感情最好的譬喻——可是，当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从他在烈日炎炎的广场上牵你手的那一刹那开始，从他背着吉他在长满法桐的街道上拦住你的去路开始，从你伸手抓住他被汗水浸湿的白衬衫开始，你们的生命就像一场往复循环的记忆，消散，重新被拾起，再消散……

那首歌，是我帮For Young编写了和弦；我在一个晨曦微凉的早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用铅笔在尹紫的一沓稿纸上乱画，一边笑着对他说：“发片的时候一定要把我的名字写上啊！我的艺名就叫‘成诺’好啦……”

承诺，多么好的名字——年轻人最看重诺言，最承受不起的就是背叛和欺骗，因为总觉得有人应该愿意互相为彼此去死，把自己的存在看得很重。

就像十八岁的我，从DNC独自一人飞奔回家，锁起门拿着笔开始给尹紫写信：那张后来被警察和朋友们看作“遗书”的东西，我甚至已经不记得写了些什么，大概，又是幼稚与无聊的忏悔。

别人总容易把爱和愧疚相互替代，只有我，傻到以为二者只能选择其一。

做完这所有的事，我拿出抽屉里的药瓶，毫不犹豫地吞下那些足以结束一个人生命的化学制品——那是我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记忆；人在失去平衡坠地时，总是很恐慌，仿佛心脏从胸腔里脱离一般，世界一片寂静，只有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缠绕，直到细密的乱麻充满了漆黑的脑海，只剩下空白。

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我的脑后落下一记重击。

尹紫绝望而压抑的声音在粘稠的空气中响起，成了我一辈子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都该死。

我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刽子手，砍下了尹紫最绚烂的梦想，让八个年轻的生命走上转折的岔路。

其实，现在回想，自己最痛恨的并不是一首被偷走的《十八》，而是我亲手掐灭了那束玫瑰色的光，自己却活在旧日的幻想中仿佛它还亮着。

记忆停止的地方，只有身体与心灵的剧痛。

殷红的血好似命运的泪水，沿着桌角流淌，浸湿我黑色的长发——我能看到红色的溪流蜿蜒在手臂上，能听到门外撕心裂肺的呐喊，能感受到地板冰凉如水的触觉……十八岁第一天的日历还没有翻过，透过窗户看到外面一方皎洁的星空，不远处仿佛有生日歌在回荡。

从那时起，我将过去的自己包装成一个叫“成诺许”的人：她温柔开朗，会弹吉他，脸上总挂着不谙世事的笑容；她会踩着雪橇从高高的山崖上俯冲而下，她喜欢一个名叫For Young的乐队，经常旷课去看他们的演出，因为他的男朋友是乐队的主唱，他穿起白衬衫异常的好看，最重要的是，在夕阳西下的黄昏，他总是温柔地牵起她的手，郑重地交给她一支红玫瑰——橘黄色的光线染红了他们的脸颊，年轻的恋人无所顾忌地相拥，一起笑得像两个拥有了全世界的小孩。

而印象中她最喜欢的《Snow white》的旋律，其实就是当年被偷走的《十八》。

后来……那个乐队真的发了唱片，但她还是在25岁生日的夜晚抱着自己最爱的黑胶碟，坠入了永远的沉睡。

原来，长长的街道，法桐遮蔽的整个夏日，第一次遇到尹紫时的记忆，之所以在回头之后再也找不到原本并肩同行的诺许，是因为，整个故事，原本就只有我一人。

我突然记起尹紫在《睡美人》中写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