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死(1 / 2)
冷冷的风在这寒冬里,仿佛带着冰刃,迎上谁都要刮去一层温暖。日头息了张狂的气焰,早早躲入东海,不敢出来玩爽。大街小巷都冷清不少,人间的悲欢喜乐似乎在这寒冷面前,都凭空消磨了去。
兴民巷里,张府后门的墙角边,一个瘦弱的少年缩在那里,早已昏厥多时。他的头发散乱不堪,掩盖了额头的血迹,却遮不住秀丽的面容。身上的棉袄被张府的板子打坏了,露出几个窟窿,正好助长风雪的欺凌。
自从五天前被赶出府,到如今已经是五天五夜,他还在这里苦苦的等着少爷回来,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厨房的丫鬟喜梅头两天送过饭菜来,不知是谁多嘴,告到少奶奶那里,挨了好一顿打。
他躺在这里,常有清醒的时候,只听丫头们说起,知晓她现在卧床不起,只怕以后在府里的日子要难过了。想到这里,他暗自叹息,怎么临到头还要连累别人。
此刻自身难保,闲心倒有不少,弯弯绕绕,想了许多。肚子饿了三天,早已无知无觉,只是这寒冷当真比那刀剑还要厉害。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得厉害,不说草根树皮,便是地里的虫子也抓来吃过。饶是如此,好歹有间茅屋,一家人挤在里面,遇到寒冬腊月,便是冷得狠了,也还能生些柴火取暖。
那时候爹爹卖柴辛苦,家里常常舍不得烧,大多数时候都是熬着,故而他们家的娃儿都抗冻。只可惜老天不肯庇佑,一家子人病了好几个,实在是熬不下去。
七岁的时候,娘搂着他哭了一天,万般不舍的样子,反让他心下不忍,出言安慰。爹爹推开娘拉着自己的手,硬是把他送进张府,只说这里有吃有穿,是个好地方。
他一进门,就遇到少爷,养尊处优,一脸气派,分明和自己年纪相仿,怎能天生便是云壤之别。他没有自惭形秽的心思,只想着吃饱穿暖,好好的伺候人,不要被赶出来才好。所幸性子伶俐,受少爷喜欢,倒是得了书童的美差。
那时候他在想,书童这桩差事,真是人间最好不过的。少爷吃不完的零嘴,便落到他的肚里。夫子教书,他在旁大大方方的偷听,只要顾着少爷不胡闹便可。
他陪少爷在私塾读书的那几年,也曾偷学几个字,后来慢慢的连文章都背通。他写的字比少爷的好看,捉刀而写的文章也得夫子的夸奖,本是满心欢喜的,以为这辈子还有翻身的时候。如以后离了张府,也许还能找些别的差事做,不至于饿死。
那年陪着少爷上京赶考,一路风光,倒是涨了不少见识。等待放榜的日子,百无聊赖,便也随着少爷瞎逛,不巧便进了青楼。
他不是不知道青楼是什么所在,奈何劝不住,只好一起进去。少爷和他才走到内院,叫了一个唱曲的来,就见对面的房间窗台上,有个书生按着小倌在行乐。
那时候他看得满脸通红,才知晓天下还有小倌这等营生。少爷付了唱曲的钱,便拉着他急急回到客栈,不等他说话,当即自行宽衣,将他****。那一夜,他才明白自己当真是个卑贱不堪的下人,永无出头之路。
放榜后,少爷见名落孙山,竟也不着恼,一路上只拉着他纵乐行欢。回到府里,老爷本不怪责,得知此事之后,便以为是他勾引少爷,使得他无心读书,便常有责罚。
今年少爷娶了少奶奶进门,他便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打骂都是家常便饭。他不敢告状,也知晓少爷不闻不问的态度,早已表明立场。不过这一次,被赶出张府,实在不能死心,还是想再见他一面。不知是为了什么,大约是那份舍不得在心里作祟。到底舍不得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