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人（1 / 2）

夜风冷冷的刺在脸上，月光稀微，繁星满满，路上行人早已散尽，唯有一个人拉着板车缓缓前行。陈三月坐在板车上，裹着棉被只露出半张脸，贪婪的看着月下的一切。

醉风馆里等着他的是什么，若是从前不知，现在也早已清清楚楚。自从被少爷那般对待以后，他便留了心，这些事情这些地方这些人也打听个七七八八。要说起来，那不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去处，比那地狱怕也好不过多少。

在被娘亲送进张府的这些年，他攒了不少钱，每到年关就托人送回去。以往家里都有信来，唯独今年不但没有送信来，连托人带去的银子都被退回。他心中打鼓，莫不是家里已经知道自己和少爷的事了？要想打听，可那些同村之人对他皆是避如蛇蝎，如此一来，家是回不去了。千方百计探听来的，却是家破人亡的消息，如今，他又有什么活头？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与少爷做下这等事，本就该死，只是没想到会累及父母。小时候他就听过，村口王家的三儿子就有这癖好，和另一个外乡人勾搭上手，被人打得一死一残，没多久，那残的人也自尽了。

爹爹没少在家里说道此事，说若他有这样的儿子，便立即打死方能解气。若被他知晓，自己做了张少爷的枕上宾，想来也只有跪着被打死的份。没想到事情竟到那般田地，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回家被活活打死的好。

陈三月抬头看了一眼繁星，嘴角翘了起来，这般好夜色，却有这等寒风肆虐，果然天上人间，皆无两全其美之事。想到两全其美，他又笑了起来，活到如今，何曾有过美事？

武常拉着板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去了醉风馆要被无数人糟践，若是跟了我，再肮脏也不过是一人。你宁可伺候千人万人，却这般不待见我？若知道你这般看轻我，刚就不该为三十两银子昏了头，应你这等事。怎么也该出了身上这把火，再说别的。”

“你这会儿想明白，太晚了，我们已经在大街上，再想胡来却是不能了。”板车上的人低低的应了一声，显得很是虚弱。

听着声音不对，武常连忙把板车拉到一边，借着某家宅子大门口的灯，查看陈三月的情况。微弱灯光下，他脸色发白，整个人都倒在板车之上无法坐起。武常心中吃惊不已，揭开裹在他身上的棉被，但见一片鲜血，顿时吓得叫出声来。原来陈三月一心寻死，早就在手腕上割破多处，任由鲜血流出。

四周无人，他的叫声反吓到他自己，便自打了一嘴巴，连忙来推陈三月：“喂，你快醒醒，可别死了，如今我人财两空，如何是好！”

陈三月气若游丝，嘴角竟有一丝笑意：“我若死在你家，你少不得要吃官司，便是推说前日被打得狠了，医治无效，怕是有人不信。此时夜深人静，运河就在前面不远，你就把我拉到河边推下去。我的尸体很快就跟着水流飘到城外去了，你呢就推说我趁夜逃走便是，林府之人找不到人也不敢怎样。这棉被上沾了不少血迹，你也一并丢入河中，想来很快就会被水淹没，自然也无人看见。你用河水洗了板车，便可当无事发生。我是自己寻死，决计不会化作冤魂厉鬼来找你索命。”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便有人打更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武常心虚，生恐被人看到，此时已经骑虎难下，思来想去也唯有此计。现在距离醉风馆还有半个时辰的路，若是拉到那里，怕陈三月撑不住先行断气，要是不慎背个杀人凶犯的黑锅，找何处说理去？想到这里，懊悔不已，早知就不贪图钱财，本来林府许诺的二十两银子到手，也足够了。

现在悔之已晚，武常避开更夫惯常所走的夜路，拉着板车，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河边。陈三月已经昏厥不醒，板车上都是他的血迹，着实吓人。武常撕了陈三月的半边衣袖，沾了河水擦拭板车，随即把他连人带棉被一起丢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