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 / 2)
“那年,你被接走之后……”之前的事,不言都记得,再拿出来说一遍,难过的还是那丫头。
顾匪靠坐在书桌上,垂眸看着不言,他不忍讲,可这丫头若不搞清楚前因后果,也不会罢休。
不言上下眼皮碰了一下,似是点头,她不愿回忆,可就算是失忆了,那些事也还是真真实实地发生过。
“大概之后的半个月,来讨命的、来算账的,都走了,一个男人、带着个男孩子,大约也只有十多岁,来找真相。那个男孩就是池安、男人是何律师。那时候你妈妈已经被抓了,你被你舅舅接走,没有当事人,只有十里八村当时在场不在场直接或间接的目击者。他们一个一个地问,仿佛不相信一样,想要找另一个真相。”
不言眼皮微抬,池安不信?
顾匪记得,由于是个精神病人和一个慈善企业家的意外,精神病人又确确实实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所有的潜意识便都指向了那个事实,似乎板上钉钉,村民们不管当时是不是真的见过,又见到了什么,最后都坚定不移地相信,不言的妈妈发疯状态下杀死她爸爸之后,又失手杀死了池忠定。
所有人都笃定这个真相,村民们这么笃定,池忠定的家人也这么笃定,但那个孩子,却好像不怎么相信,那时候顾匪十四岁,并不在场,但他却同样有一些怀疑,池安和何律师离开的时候,他终于没忍住,在村头追上了他们,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告诉他们,不言的妈妈的确有精神病,但自从被不言爸爸收留,用心照顾、生了不言以后,已经很少犯病,就算犯病,也只是自己哭闹一番,从没伤过人,甚至村里有些不知死活的调皮孩子有意去激怒她,她也不曾真正发过疯,只有他们拿不言刺激她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一点点失常,骂一骂或者追那些倒霉孩子。事实上,他们根本就不怕她,常常去欺负她,若她真的是个随时随地会发疯到砍人的地步的疯子,那村里可能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砍了。
十岁的池安和何律师听了这些似乎很震惊,但一个精神病人过去的精神状况又能说明什么?没有直接的证据,他们也只好另做打算。
那是顾匪第一次见池安,十岁的孩子带着失去父亲的悲痛,固执地去找另一个真相。
“后来呢?就算那时见过一次,也不会到现在还联系。”
“后来,池安又去找过我一次,让我跟他详细描述出事那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你妈妈的情绪变化。那时候我们虽然住得不远,但我去你家的时候并不多……”顾匪顿了顿,那是不言心里的伤,小时候的不言,虽然不会遭遇村民邻居的无辜另待,但家里有个精神病的妈妈,没有一个家长愿意自己家的孩子去她家。不过好在那时村里真的民风淳朴,大家都只是忌讳她妈,却并不对不言抱有偏见,小孩子在一起玩,他们并不阻拦,甚至有些人可怜不言没有正常的妈,饭食上还多有照顾。小孩子还没有那么计较旁人的防备,也不太往心里去,那时候的不言,活得并没有什么负担。
“所以我其实并不太了解你妈妈的具体情况。”顾匪接着说,“只是我记得,因为那几天有个人要来村里做什么慈善,所以提前一两天有两个派出所的人来过村里,说是要来看看有没有安全隐患。”
其实那时候顾匪并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要是有大人物要来,那么派出所的人来看看也是正常的,只是除了这件事,他也想不出其他什么线索,就还是把这件事跟池安和何律师说了。
“他们听了这些又走了,只是池安跟我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顾匪记得,他们走之前,他拍了拍池安的肩膀,在十四岁的顾匪心里,十岁的池安很可怜,四岁的年龄差,让他愣是把对方当成可怜的孩子,而自己应该是个多少可以安慰安慰对方的小大人。
这事不言记得,当时的确有两个穿警服的人去过她们家,还特意叮嘱他们,到时候一定看好她妈,千万倍出岔子。
不言隐约还能想起来他们的样子,出事的那天,那两个警察也在场,也正是因为警察在场,那件事情才让人不容怀疑,就算不言疑惑,就算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妈妈忽然就发了疯,也没有人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
不言心里滑过一丝疑惑,她记得,在那件事情过去之后大约半年,池安找到了舅舅家,那时候的她已经异常敏感沉默,以为他们仍旧不放过她,站在他们面前,什么也不愿开口,若没有记错,也是问她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她妈妈的状况又有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那时候的她心里实在放不下不安与防备,固执地对着两个人说,她会还,她妈欠的,她都会还,要命也可以。
她依稀还记得那时池安的表情,男孩子跟她一般大,只是个头高出许多,一双眼里读不出是什么意味,望着不言说:“那你可想好了。”
就是从那之后,不言把自己推入了一个还债的漩涡,即使池安并没有真的从她身上夺走什么,但却就这样纠葛在一起了。
顾匪从小是个热心肠的人,否则不言小时候也不会成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对池安的怜悯,并没有结束在那肩膀上轻轻的一拍上,自从池安给他留了联系方式,这位勉强称得上大哥哥的人,就像没什么自知之明一样,时不时的慰问一下那位可怜的小弟弟,端着一副见得多识得广的做派,生怕人家忘记不了当年的痛苦,时常拿出来鞭尸安慰一下。
大概这种帮倒忙的安慰对那时的池安来说也是难得的,后来,竟然真的渐渐就信任了顾匪,联系至今未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