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虽然按照农村里的习俗何律师基本上帮不上什么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专门的人处理,他只要付出这场后事所需要的钱给账房,就基本没事了,但他还是留下来了。
上午的时候。舅舅已经入棺,明天一早出殡。
不言和舅舅虽然和村里邻居往来不多,但乡下人淳朴,这种事情都是自发性的,红白喜事不需要什么理由,都主动来帮忙,代代相传,也已经约定俗成,各事归各人,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何律师看了眼手表,不言的飞机快到了。
“我去接不言小姐。”何律师跟刘叔打了个招呼,这里的事情大多是刘叔安排。
刘叔点头:“辛苦你了。”刘叔没太关心何律师的来头,也不懂什么律师不律师的,只是他帮刘聋子解决了送终的费用,不管他与不言是什么关系,总归是自己人。
“何律师,我跟你一起去。”自打舅舅的遗体找回来,胡余生也一直没有走。他中间给不言打过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胡余生一眼看见拖着行李箱的不言,他拉了何律师一下,便自己先迎上去,她随着人流走出来,一张脸惨白的没有血色,眼神也涣散没有焦点。
“言言……”胡余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言小姐,请节哀。”何律师后脚跟上来,接过了不言手里的行李箱。
她还不知道节哀,似乎这件事情还不是真的,她还没有亲眼看到,还可以不相信。
“池安少爷,我接到不言小姐了,没错,现在回去。”何律师立即给池安去了电话。
何律师不太能记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安好像变了,说话行为等各方面都不再是从前的样子,池安和不言去美国之前,他真的觉得池家的希望很渺茫,甚至觉得池家抓住不言这根救命稻草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也不一定就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然而现在看来,池家老爷子虽然不懂经商,但在用人上似乎眼光独到,不言的作用,恐怕不是他最开始想的那样。
到家已经天黑,院子里搭了简易的蓬子,这样很多事情可以在院子里进行,屋里空间不够,就算碰上下雨也不会影响。
不言被胡余生扶进去,对着正门口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香烛贡品,桌子后面是整面挡起来的白色挂布,挂布两边有一对黄底黑字的挽联,是不言从小见惯的办白事的场面,却仍旧无法想象那白色挂布后面躺的是舅舅的尸体。
按照规矩,她被刘叔扶着跪下来,给舅舅上香,不言举着那柱香,头磕到地,顿时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像洪水一样,铆足了劲往外冲,终于如池安所料,情绪忽然间崩溃了,她没行完礼,忽然爬起来冲到了里面,棺椁上已经盖了寿被,那是刘叔临时买来的棺材,舅舅还没有置办自己的,他还那么年轻。
不言伸手去扒棺椁的盖子,那是用长钉封死的盖子,可她不信,不信这里面躺的是舅舅,她要亲眼看看。
胡余生将不言拉回来,抱在怀里,箍住她挣扎的手。
“言言,别这样……”年轻小伙子带了哭腔,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要发生在她身上?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回来?谁决定的?我要看看……为什么不让我看看?”
她喉咙哽得发痛,话说不完整。
丧事快办是池安交代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不言看见遗容,那副样子,即使已经被村民清理收拾过了,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胡余生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言终于放声哭出来,整个屋子都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声和含糊不清的质问,邻居们看着这个女孩子十来岁的时候被舅舅领回家,相依为命地这么多年,忽然就这么……
不言仿佛所有的情绪和体力都冲出身体,胡余生差点拉不住她,被她带着踉跄了好几次,一直往棺木上冲,他真怕她一时想不开撞上去,只能死死得抱住她。
所有人都有些动容,然而也只能站在一旁,悄悄抹一把眼泪。刘叔用衣袖沾了沾眼角,蹲下身捡起不言扔在地上的三支香,插在香炉里。
刘叔的妻子,不言从小叫香姨,终于不忍心再看,转身去了厨房。
“这孩子也真是命苦,前几天刘聋子还跟我说,不言学快要上完了,到时候回来能找好工作,谁知道……”最后一句没说下去,哽在喉咙里了。厨房里是帮忙烧饭的妇女,丧事期间大家都在这里,女人烧饭做菜,男人处理各种事物,吃饭都是集体的。
厨房里的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想着刘聋子生前,的确是个老实的好人,不言那孩子,虽然从小孤僻,可也算得上乖巧懂事,心里都难受起来。
不言被胡余生安抚下来,已经晚上□□点,她靠着担棺木的长凳坐在地上,棺木底下点着一盏油灯,不言盯着那盏灯,像是魂离了身。
胡余无措地看着不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眼睛牢牢盯在她身上,寸步不离。
晚上还有个仪式要走,不言是唯一的孝子,按理很多事情需要她做,然而池安说的没错,情绪崩溃之后,不言的意志和意识都迅速消沉,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很多事就只好省去了,做丧事的和尚意思一下也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