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者不可追一(1 / 2)
失去倚仗,的确步步难行,可羽翼丰满的鸟儿总要离开巢穴任野风吹拂、大雨滂沱。
浸在晨光中,迎着朝露前行,趴在车窗上享受着那些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的人的目光,这种优越感让人很是痛快。
“那个......”
伸出手去抓阳光,没有阿城照顾的少年弱气却不娇气,“任铉可是有话要说?”
“你挡住了我的阳光”任铉本想伸张一下正义,又觉得之前钦原那种疯了的驾车方式,实在是......还是辛苦张良好了。
嗬,饶是老成却也不乏孩童心性,将车帘挂起,阳光倾泻在少年脸上,照耀着让他的眉眼明亮了许多,“我的大少爷,这样可好?”
原本是胡言,可逆光里略带宠溺的微笑,却真的让任铉有点尴尬和......亲近,不知怎的,竟得寸进尺起来,“嗯~倒水,我渴了~”
“好~”钦原真的笑着倒了水,双手呈上。
恍然间,任铉想到了温润坚毅的父亲,“......”阿爹......终是起身倚靠住内壁,在阳光下接过钦原呈上的水,“多谢。”
钦原开启老妈子模式,“饿不饿?”
“不饿”任铉只是想看看车外的风景而已。
“热不热?”
“不热”
“吃水果嘛?”
“......”
“上茅房么?”
......
“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任铉还是被这无休止的聒噪给打败了,甚至有点后悔刚才不该蹬鼻子上脸。
钦原眼眸一沉,坐到任铉身边,将嗓音压得极低,“就给你讲个敌营十八年......”
炎,是最炙热的拷问,也是燃尽一切污秽的重生之火。
这样的重生之火,一旦被人扑灭,等同于摧毁点火之人的一切信念,即便不杀,也屈辱异常,绝难忍受。
农家所剩无几的力量在田言手中死灰复燃,倚靠潜伏在各路义军中的农家弟子,农家势力渐渐复原壮大,或宋义,或田氏一门,或刘季身边的心腹,个个为田言掌控局势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乃至亲弟田赐,也将钦原剑法的破绽专研至精,与门中高手频频演练,以求克敌制胜。
因此,即便钦原没有在民权山中丧命,跟之前也无法相比了。
一个不能执掌钦原剑的钦原,自然容易控制得多。
然而,田言忽略了一点,连流沙都不动的人,旁人万万动不得。
“堂主,二公子回来了。”
田言从蒲团上起来,香炉里的香还未烧完,算日子他们不该这么早回来,定是事情有变了,“人呢?”
“二公子正在”
“二公子正在和在下玩游戏”女弟子还未说完,阴冽的声音已传到了内室,接着便是田赐与某人玩耍的笑声从前堂传来。
“堂主?!”连身边的女弟子都感觉不对了。
“奉茶”既躲不过,那便不躲。
碧绿清茶淼淼升烟,白森森的手指轻轻扣响桌面,“一别数年,侠魁别来无恙。”
扫了一眼旁边玩儿风车的弟弟,田言拂自行礼,“言微微病体,一向如故,倒是幼弟顽劣,这一路辛苦相国大人了”此地极为隐秘,阿赐根本就记不住进出之法,赵高能够找到此处,想必是出了极大的变故。
“无妨,赵高就是看不过照顾二公子的那几位粗心大意,帮了个小忙而已。”
田言了然,赵高所谓的小忙,怕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听见赵高这样说,田赐蹦蹦跳跳到赵高跟前递出一束花,“就是就是,他们烦死了,还是你好玩儿,哝,给你花~”
“阿赐!”赵高极其厌恶花香。
“啊?”田赐愣愣地回头看着田言,以为姐姐生气了,转而看到赵高笑了,以为没事地笑了起来,“嘿嘿嘿嘿~”
“呵”看到田言动容的表情,赵高轻声笑了出来,“送我?”
田赐将花往前一送,花粉抖落在赵高的衣服上,“对呀,不过你要答应哟,要给阿赐好多好多好玩的~”
“......”田言再想出声阻止,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了。
在场的农家弟子亦如石头一般失去了知觉。
“那......阿赐可接好了”随着赵高指尖地扣响,内力一圈一圈地在堂里激荡,穿过包括田言姐弟躯体在内的每一件活物,碰到墙壁再如声波反射折回,“这招功夫,田堂主可还熟悉?”
当年用来追踪朱家,逼迫他不得不与自己联手的招数,她怎会忘记,可这功力何止强过她十倍......
“呃...你,你是坏人......阿赐.......不...玩......了”田赐拿着花半点动弹不得,全身内劲随着至阴至寒的内力被一点一点波荡出体外,眼耳口鼻都滴出血来,“坏,坏人......”
赵高笑的温和有礼,“不错,所以阿赐要记住,这是你姐姐送你的礼物!”犹如爆炸前最后一秒的停顿,所有的气息在瞬间的静止后陡然冲开。
“她可以死,可以伤,但若吃了亏,我便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信念燃尽的炎炎光辉中,田言兀自爬过去,抱住已是废人的田赐,晃眼一抹干净利落的身影在漫漫绯红中离去。
看到的越多,需要预算的变数就越多,失败的几率也更大。
敌营十八年,是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讲述的是一个虔诚的革命主义者在敌方潜伏十八年,从一个小小团副坐到敌军高层的故事,这期间他经历过太多诱惑迷茫,亲手出卖过共事十载的同僚,眼睁睁看着昔日战友被捕后让人折磨致死,将敌方首领嫁于他的姑娘整整骗了十八年,也极少过问早年的结发妻子与儿女......
钦原的故事虽长却很精彩,子婴听的认真,感慨油然而生,“清军看似赢了,实际上一直在为他人做嫁。”
“没有哪一方是真正正义的,也没有人会真的赢遍全局”故事中,钦原还加了另一个传说元素,统领清朝天下的乾隆其实是汉人。
少年了然一笑,倒在钦原肩头睡去。
放下车帘的薄纱层以过滤强光,花纹光影轻附于少年英气迫人的眉眼,一如往昔,岁月静好,只愿......
钦原最终在软剑和薄被中选了薄被为少年披上,只愿你双眼中与始皇帝陛下如出一辙的威严,不会随着你年纪的增长而愈发显露;一颗与扶苏公子一样秉持中正的心,能够收敛隐藏。
“前面关卡盘查严密,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改走水路”说话前,张良刚刚将凌虚放下。
扶着任铉慢慢睡到软垫上,小心翼翼地退出马车,整个胳膊麻到抽筋......
“你的剑?”从见面到现在,张良就注意到她的‘红腰带’不见了。
像大老爷们一样看他一眼,“怎么,想切磋一下?”继续吃饼并吊儿郎当地仰望他。
“......”
正当我以为张良已经被我一句怼到心塞,不想再跟我说话的时候,冷不防被他一把抓住拿着大饼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你就放手啊!
使劲儿挣一挣,奶奶个腿!挣脱不了......
我努力笑一笑,“此处僻静无人,你我孤男寡女,先生难不成是想做些什么?”
这么一说,张良果然放手了,哼,太嫩~
“再有下次,即便乘人之危,我也不会手软”怒而拂袖中,是一股不容置喙的狠劲儿。
刘季把张良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死胖子还不得什么事都告诉他,加上前几天那几招试探,想必张良是知道了,“先生这么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