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败(1 / 2)
腊月里难得有个好天气,融雪后几日连着皆是晴天,则更为少见,赵高传了话备好酒,正要回府享用,皇帝陛下偏生又不听宫人劝告,因下水捉鱼而发了高热。
这位陛下平时就难以对付,更何况生了病的情况?赵高的车马都行至门口了,还是被太常遣人请了回去。
返回胡亥宫中时,人已在床榻上烧的不省人事。
“有劳郎中令大人了”陛下从前高热时,还有先皇督促,如今也只是赵高才有几分办法了。
“无妨,其他人退下吧”得了赵高指令,宫人们如释重负,赶紧备好所需物品退下,再也不敢靠近那床榻上的魔头半分。
硬给这小魔头灌了药,又换了数盆凉水,子时过半,他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让太常照看着,浪费了大半夜的赵高总算回了府。
赵高取了酒,独自走在长廊好一会儿,仍没等到半丝月光,品酒的心情,荡然无存。
说来,这酒是和钦原成亲那日,始皇帝陛下赏赐的,千金难求,绝品佳酿。
只可惜钦原一向不胜酒力,从她到这府中,自己饮酒的次数也跟着少了许多,不过......赵高仰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那天的月色甚是明亮。
虽说他非常有把握钦原一定会来,无论她内心是否真的愿意。
可从清晨等到黄昏的过程,真的莫名漫长,就好像明明知道自己买的东西是什么,打开盒子之前依旧隐隐担心会出错和......期待惊喜。
“大人......”娶她是为了物尽其用,可好歹,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若是传到赐酒的内监耳朵里,回去禀告了始皇帝陛下,不知又要添多少猜疑。
“从此刻起,你要叫我夫君”是在害怕么?当钦原将攥紧裙子的手一点点松开,放到自己手心的时候,赵高清清楚楚感觉到她有些哆嗦。
牵着她的手往府里去,她弯着的小指挠得我手心痒痒的。
不知是第一次入府不适应,还是长裙不合身的缘故,她一路上绊了好几回,每每扶住她,她总是略尴尬地叫一句“夫君”来表示感谢。
唉,原本是为了堵住是非口舌,可她这一句夫君,就跟在叫爷爷一样,难听又别扭......
“哎哟......嘭”跨最后一道门槛的时候,钦原直接踩到裙边向前跌了去,我一拉,她直接撞我怀里,磕得我下巴疼,“你...小心点”这姑娘,头还挺硬。
成亲之时,钦原已入罗网有一段时间,想必是从六剑奴他们那里听说了我不喜欢女子接近和厌恶香味儿,待奉旨赏赐的人离开后,她便立即找一方软垫,离床榻远远地正襟跪坐......
“嗬......”想起那天新房里的她,赵高笑的很是无奈。
她很安静,不吵不闹。
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将蜡烛熄灭,也没有过分紧张......只是,她依旧不适应,虽然坐姿尚算得体,可就像有的万般不舒服压在她心里不敢表现出来。
月中至天时,窗口漫进的月光正好全部浸在钦原身上,赵高微微睁眼,发现她正在......打瞌睡?
自己一点也没睡着,她倒是挺宽心的,这么放心。
可......她的婚服是怎么回事?难怪进府的一路会一直被自己绊倒,原来是婚服的里层没有穿好,这不摔跤才怪,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自己虽不是王亲贵胄,可依官阶而制的婚服依旧繁琐的要命,对她来讲,能穿成这样,就不错了。
又或者......她害怕。
“咚......”瞌睡打到一半,她直接就倒地上睡着了,所幸现在正值热季,这间屋子又向阳干燥,睡地上......理应无碍。
约莫跪坐太久,加之婚服厚重不整,睡梦中的她,动来动去的不是很舒服,一不小心就撞着了桌子。
伸手接住桌上掉下来的杯盏,这若是砸在她脑袋上,咸阳城的妇人们可有笑话讲了。
“放肆......”顺手将杯盏放回她旁边的桌案,刚准备回床榻上再坐一会儿,哪想她居然将头枕到了我的脚上。
说实话,那晚他其实是很想踢开钦原的,可那毕竟是,是......他们的成婚之夜,何况为了成这个亲,白日里她只怕和墨家那些人好打了一架。
也就是说,至此之后,她无处可去,唯有他一人。
即便空有一个名分,即便成亲是别有用处,但这个姑娘,的的确确是他赵高唯一的夫人......那一晚,自己陪钦原站到了天亮。
婿揖妇以入,共牢而食,合卺而酳,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
如此,哪怕她不饮酒,这个亲也算是成了。
成亲的第二年,是他们相处最多的一年,她昏睡的四个多月里,他几乎天天都要去陪她,连他自己都觉得真的尽到了夫君的本分。
只是......
今时今日的钦原,早已不是那一年他为了捉拿墨家叛逆,在山林间偶然见到的弱者。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是昔日赵国那个寡言不争的孩子了,为了这把利剑,他花费了太多心血精力,钦原也已摒弃了太多太多的情义执念,若因虚无的欲念而对钦原产生那种可笑的东西,那她的努力算什么?自己的所作所为算什么?他们跟那些被条条框框禁锢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拿起从成亲就留到的酒,赵高终是没有开封就扔到了湖里。
有素质的刁民,都是换了新装的土匪。
在钦原胡亥打死打残几十个村民离开后,李斯增派的暗卫如期而至,把残乱的村民们治了个服服帖帖,可并未像钦原想象的那样,将他们赶尽杀绝,于是乎,暗卫成功得知了钦原和胡亥逃离的方向。
经年累月,金石可镂,修习武功,一同此理,必要具备高深耐力,才可使如水滴般的内力成溪聚海。
对于吱呀吱呀在雪地里踩来踩去,自顾自玩耍的胡亥,很感谢他只是在旁边发出些杂音,而不是放声高歌,或者用雪球来扰我打坐。
随着气息逐渐稳定,钦原慢慢进入一种冥想状态,以至于......嘎吱嘎吱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都没有察觉,直到......
“救,命......”直到胡亥在背后虚弱倒下。
钦原探探胡亥的脉门,摸摸他的额头,胡亥的意识已有些模糊,脸也滚烫得发红,“怎会突然高热?!”
与此同时,咸阳宫里假扮胡亥的胡生再次发热,烧的比昨夜还要厉害,好在群医在侧,赵高也一早进宫探望,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可无医无药的钦原就没那么多法子了。
赶紧背起胡亥往回走,事到如今,也只有缴械投降了。
这个时候,活着的她比死了的她管用太多,李斯此刻并不着急要她命,何况,她还带回一位凭借双色异瞳就能被人一眼认出的年轻帝王,暗卫们深知此事对自家主子极为有利,自然会拼了性命救治胡亥。
“杀......”还烧着的胡亥,拉住钦原来了这么一句。
看着十二名身手杠杠的暗卫,我深表力不从心,特别是我已经将兵器双手奉上之后。
迷迷糊糊间看着十分为难的钦原,胡亥用尽了力气抓紧钦原的手臂,“杀,杀了他们,求你......”
室内两名暗卫,门外四名暗卫,四名暗卫在周围巡逻,还有两名一定是给他取药去了,很快李斯就会知道皇帝陛下和赵高的夫人在一起,要动手,就必须趁现在,可胡亥怕是会更危险......
“杀...了......”烧昏过去的胡亥,口中依然断断续续传来呓语,只是太过虚弱,之后的话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凝视着床榻上的胡亥,钦原咬了咬牙,缓缓转过身对着暗卫,挽紧袖中的软剑,好,既是你心中所愿,那便照办!
“你伤势未愈,就算能杀了我们,还有命冲出外面那些村民的包围么?”
钦原转而浅笑,他说的对极了,“你是?”
“相国大人的第十暗卫,赵夫人可唤我‘十’,皇......他的药很快熬好,请稍安勿躁”十说完,又像个木头一样挺身站好。
无奈耸肩,退回去乖乖坐好,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一个真理,做人就要能屈能伸......
暗卫将钦原和胡亥连夜送进相府时,那些自以为立了大功的村民们,也被后来赶到的李家护卫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