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2 / 2）
某些心理学家推测，凶手的社会地位或者不高，很可能是工厂里默默无闻的优秀工人；一些人持相反意见，认为状况更符合学历社经地位高者所为，因为每一次的杀害手法层出不穷，变幻自在，不像工人会有的创意。
讨论的方式，简直像断定自己不会死于其手那般理性，更甚至隐含力量崇拜或对义士精神的赞颂——毕竟受害人都是那班该死的有钱人。
萨瓦什，你有没有空？
瑟于特小办公室的门半掩，教授在门外开口问，不想离开计算机椅的瑟于特滑到门前把门打开：有是有。怎么了吗舒尔特教授？
原本你在干什么？
看新闻。
那你是不是能够开车去德意志银行一趟，帮我搞些手续？
教授的助理被杀了吗？
教授哼笑一声，幽默地说年轻小伙子开玩笑起来百无禁忌：他昨晚胃炎发作跟我请病假，然后让我把他桌子上要在期限前补缴的文件交给哪个跑腿。
期限该不会是今天？
是明天，但我想你今天去。教授发给瑟于特一张咖啡优惠券，你在看杀人案的新闻？大家都在聊。
喔，没办法，那是成年男士的噩梦。男人真可怜，死法特别凄惨。
还真想享受一下这份奢侈的恐惧。我有个在根特大学科学学院任教的老友，他的学生吸毒被逮捕。
喔……
然后，那吸毒小伙子最近跟我老友说，说不定见过那凶手。
瑟于特金色的眼睛立马睁大，兴致勃勃：这样的话，那学生是目前仅有的幸存者……现场目击者？
那小子吸的是***不是可爱的**。
都一样。别在意那些。他是怎么说的？凶手是怎样的？
教授头伸出门外，见没有人路过，进去瑟于特的办公室，这么煞有其事令瑟于特更感兴趣。
你可别卖给记者，当然吸毒者的幻觉可议……我朋友把email转寄给我，那小伙子说，他最初看到一个打扮奇怪的男人走过。
多奇怪？
你去过中国、日本是吧？对他们祭祀仪式上的神灵怪物的造型有没有印象？小伙子说他见到头部颜色特鲜艳的东方妖怪，然后……
瑟于特不太清楚有什么妖怪是颜色鲜艳的：然后怎么了？
妖怪问了一句你幸福吗？，不是问小伙子，他俩隔了段距离，那时小伙子在小巷子里吸毒，你懂，夜晚没人的街道有什么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小伙子没有回答，就只是傻笑，头脑不清楚，连自己何时候在公园外的长椅上睡着也不知道。他前两个月被捕，那时便有跟警方说见过凶手，没人相信。
不是猫咪，而是一只头部颜色鲜艳，关心人类幸福与否的妖怪？死者的死因是回答不合心意，抑或这只是杀人前的固定程序？
这个问题没人能为瑟于特解答，他赶在银行下班前动身跑一趟，车上的广播暂时脱离那些阴森可怕的生命深渊，讨论起新的移民政策。
很幸运地刚到附近便有车开出，瑟于特立刻抢了那个车位，匆忙地下车往银行的大门走，路过一名在大门口附近喝一公升牛奶疑似是职员的人，内心奇怪也没敢停步，就怕轮到自己时刚巧过了办公时间而被拒绝。
完成简单的跑腿工作，瑟于特感觉自己亦是时候要下班，脚步放得特别慢，心想不如在这一带买点吃的再回学校。
喝牛奶的职员换了位置：原先在大门口附近，现在则移动到红色的艺术装置前。
瑟于特在犹豫要不要跟那人说话，他就在那人身后的不远处，拐了个弯打算无视，却留意到那人已喝光了一瓶一公升，在喝第二瓶一公升。
你……是被解雇的银行职员？
初见面便这样问十分失礼，但在银行前方穿西装喝牛奶的人感觉不会平凡到哪儿去。
那名男子拥有一副东亚人的脸庞，偏长的脸、高耸的鼻子和平直的落尾眉，以及不笑也很明显的卧蚕。
午安。你在跟我谈话？请问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我三十七岁。
您好。
这名男子多半是韩国人，瑟于特心想，他的长相和那突兀的话题开始方式，在中国跟日本都没见过。德文没有韩文和日文那种严格的敬语，礼貌的用词听起来怪别扭的。
打算喝到什么时候？柏林最近不太安全。
我不会喝到深夜，这个喝完便会离开。
你没有乳糖不耐症？挺厉害的。
什么是乳糖不耐症？
瑟于特有点困惑，稍为解释一下，对方的回答给他一种不吃人间烟火感：原来还有这样的病，真是有意思。
别人是借酒消愁，你倒是把牛奶喝出新意思了。遇到什么只能在工作时间颓废的烦恼吗？
男子半张着嘴，仰视找他搭话的男人。
我的爱人被诅咒了。我们会用什么办法解咒，你知道吗？
你们的国家？中国跟日本会请道士、僧人或神官来，我不肯定韩国如何。你的爱人是哪国人，在什么地方被下咒，咒术起到哪种效力？
瑟于特有半是撩着男子来玩：这家伙真有意思，一开口就谈起巫术。人类学家最爱研究这种东西，诅咒作为使神灵上升为神圣者的邪恶系统门下一项实践技术，怎么想都充满文化内涵和研究价值。
他是爱沙尼亚人，他可能在一年前被下咒，时间和地点我不确定。咒术第一次生效是十一个月以前，总是在睡，到现在为止清醒过几次，时间都很短。
沉睡的诅咒……生命有没有异状？
没有。
那挺神奇的，非致命性也非带来短暂性不幸的长期咒术，考虑到要长时间维持法力，下咒的人恐非等闲之辈……如果有的话啦。我知道一些人类自发沉睡的原因，你要不要听听？
人类自发沉睡……动物冬眠？
冬眠也是其中一种，大脑是最消耗身体养份的器官，我在书里看过，在极端寒冷的环境下，其他身体器官会陷入一种临近停顿状态的边缘，使大脑有余裕作更好的资源安排。似乎这不是你爱人沉睡的原因？那么，很出名的还有放弃生存症候群，最常见发生于将被迫与家人离境回国的难民小孩身上，心灵上的放弃被用身体的形式表现出来。也不是？还有一种发现记录更早的睡眠障碍，别名为睡美人症候群的克莱－列文症候群什么的，但一般好发于青少年身上，以男孩子为多，二十五岁之后可能就没有了。
克莱—列文症候群……
它确实像一种夺去美好青春的咒术，但下诅咒者是患者大脑的神经系统。
先生，请问大脑要怎么消灭？
瑟于特有那么一瞬间认为男子不是人类：嗯……我以人类的常识回答你，大脑被物理形式的消灭后，你的爱人百分之一百会死，虽然机体基本维生功能由大脑以外的自律神经系统负责，也就是脑死不等于心脏停止跳动，但脑死之后心脏等器官也撑不下去，也似乎有一种状况是脑死但脑干机能正常，这时对方会变成植物人状态，最糟糕的瘫痪式沉睡，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来了。所以，绝对不能消灭大脑。
我们通常会用什么手法让克莱－列文症候群诅咒失效？
可以服食神经科药物，不过只是让清醒时间延长，而非治疗疾病。
男子转回头，咕噜咕噜地喝牛奶。
大概，不是大脑的诅咒吧。
那会是谁？大脑以外比人类本尊更强大的存在，存在吗？
我们至今还不能想象，那个皱巴巴的东西比你们更强。
这家伙的代词用法十分地不符合语法常识——瑟于特不禁猜想，男子是从医院跑出来的异世界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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