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除夕之夜(1 / 2)
春色尤不殊,清风随雪来。
着到了年末之时,民间百姓家忙着准备元正之日,皇宫里也不例外——元正之日是一年新始,按礼制要在皇宫正殿举行大朝会,皇帝在此召见文武百官,接受各地朝集使的进贡,还要接待各国使臣。太常寺卿吴泽更是日日进宫向梁玄靓回报祭祀典礼之事。
“这倒是好,朕给官员们放了年假,却把自己累着。”梁玄靓已经几日未得好眠,性情也有点烦躁起来,“朕手下,就没几个让朕能放心的人!”
齐昭彦帮着他看各地上供物品的清单,见他如此不耐烦,便提醒道:“大朝会虽不是政事上的事,却是体现陛下您恩泽九州的大事,陛下还得再坚持坚持。”
揉了揉耳朵,梁玄靓说:“你这婆婆妈妈的毛病真是越来越重了。”
“谢陛下夸奖。”
“呵,也就你敢这样跟朕说话。”梁玄靓揉揉眉心,“你在这里帮朕再看看这些文书。朕头疼的慌,出去透透气。”
“是。”
此时皇宫中被雪色铺满,宫人们正在急急忙忙地清扫装扮。来来往往的人见着梁玄靓都跪下行礼,他直感觉耳边烦得慌。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清净地方,他回神一看,竟是营房——自从上次看过燕宸之后,他便忙着大朝会的事情,燕宸养病,也不曾当值,这样一算,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梁玄靓迟疑了一下,起步踏上台阶。
年青一早去太医署找白徐给燕宸拿药去了。闲来无事,燕宸就去墨香轩领了纸笔,回房内练字。正写到收锋处,却被急切的敲门声吓了一跳,笔下的字,就错了一画。略带惋惜地看着中的残品,燕宸叹了口气。
“你啊,怎么老是莽莽撞撞的……”他以为是年青回来,还想教训他一下应当沉稳。打开门,却看见梁玄靓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他说怎么,几日不见,你胆子大了,都敢嫌弃朕了?
“……臣不敢。”燕宸侧过身子,微微低头,“陛下请。”
梁玄靓就这样进了门。
之前苏淮媚给燕宸报过信,说梁玄靓因为他中毒的事情大发雷霆,把司马嫣禁足在永安宫。他心中有打算,便叫苏淮媚最近不要与他联系,一切等除夕之日必有结果。他自己也是上了心,这几日安心“养病”。恰好大朝会将至,梁玄靓也没时间注意他。
所以他怎么来了?
“你这屋子倒是清冷的很,连个炭火都没有,怎么好好养病?”梁玄靓嫌弃地瞥了燕宸身上的单衣,怒声道:“你是故意气朕的吧,穿这么单薄是想一直养不好病,好躲着朕?”
朕记得朕留你这里一件披风,你快去披上!
“……是。”
梁玄靓看着燕宸披上那件金色暗纹披风,瞬间没了怒气。他拿起桌上的纸,“这是你写的?”
“闲来无事而已。”
“也是,你以前便有练字作诗的习惯。一会儿叫墨香轩的人给你送点笔墨纸砚,再把东宫的诗集给你拿来吧。”
唉,朕都忙得晕头转向,你还闲来无事。
听到如此孩子气地抱怨,燕宸轻笑了一声,说在其位谋其职,谁叫现在你是皇帝。
梁玄靓闻言挑起眉眼,说怎么,你还想篡位?
许是他们俩的对话多是如此,燕宸便不像以前一样有所动摇,他抬头说到:“这是人理,不是皇帝,也得遵守。”
“呵。”见燕宸不生气,梁玄靓便没了驳他的兴趣,低头看向手中的字。
伶仃霜枝花落尽,灯火烛影且尚明。
岁晚守得除夕夜,春暖送别冬寒来。
只是看着这落笔云烟的字,读着这行云流水的诗,眉眼之间就带上了笑意。梁玄靓看向燕宸,说君然你这诗虽好,可这“来”字最后一笔,可是写坏了。
燕宸心想,还不是你突然敲门,害得我写错一笔。
“不过这字好看,朕喜欢。”梁玄靓说,“看来你这病是好的差不多了。”
“承蒙陛下关心,白医监医术高明,臣已经好了。”
“还是再要调理调理。”梁玄靓叹了口气,说朕可不希望朕的亲卫是个病秧子。
这披风你留着,冷了就披上。
“……是。”
过了片刻,年青回来了。梁玄靓嘱咐年青好生照顾燕宸,便回奉书阁继续处理公事。
到了傍晚的时候,几个内侍给燕宸送来了炭火和笔墨纸砚。不一会儿又来了几个人,搬来了东宫的诗集。
年青正愁今日天寒,屋里实在是冷,不利于他家大人养病。如今皇上送了炭火,算是落下了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他跟燕宸说:“皇上真是器重大人,给大人送这么多东西。”
“……是吗?”燕宸看着那炭火中飘舞的火焰,有些失神——仔细想来,他与梁玄靓除了儿时的过失,并无瓜葛。就算是儿时之事,也是错在他。如今他被逼成“前朝余孽”,梁玄靓成了当今皇帝,他们就成了宿敌。他身上留着燕氏皇族的血,家破人亡的仇恨束缚着他的身心。有那么多人等着他复兴大庆,他自幼便立誓要做一个好皇帝,如今却也只能用这种手段,来夺取这天下。
况且梁玄靓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他自己都还要受制于他人……我要让他重走我的路,背上“前朝余孽”的骂名吗?
家国天下,忠孝情义,到底圣人之言是对是错?
我的选择,又是对是错……
他突然有些愧疚,而那愧疚却是混着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纵使悔千般,错千般,他也没了退路。
日子过得比想的快,岁末这天天还没亮,宫里就忙了起来。燕宸的病好了,自然要当值,下午的时候便领了一队侍卫去了朱凤台。
“陛下今晚要在这里宴请群臣,你们可要好好守卫皇上。”
燕宸对那几个侍卫说着,那几个侍卫立刻心领神会地应了声遵命——这些人其实是王艺铮安排的人。
他点点头,正好上宴的宫女过来摆果盘——司马嫣被禁足,梁玄靓就把这准备宫宴的事情交给了苏淮媚。燕宸走到掌事宫女面前,问到:“姑姑可是淑妃娘娘派来来准备宫宴?”
“是。”那掌事宫女福身一礼,“淑妃娘娘说宫宴已经安排妥当,燕侍卫只管保护好皇上便可。”
“我明白了。”燕宸说,“还请姑姑回禀娘娘,臣自当竭尽所能。”
到了傍晚的时候,皇室的各个宗亲,还有朝中的重臣,都来到了朱凤台。此时皇帝未到,他们便坐在一起说着朝中与民间的所见所想。
燕宸抬头看看了时辰,便对手下的人说:“我去看看陛下,你们在这里好好守着。”
梁玄靓还在太华殿整理行装,刚戴上通天冠,却觉得这一身装束实在是难受。内侍进来通报,说是燕护卫求见。他摆手算是应下,不一会儿就听到燕宸的声音。
“臣参见陛下。”
“你来的正好。”梁玄靓转过身,“你看看朕这身衣服可还得体?”
“陛下英明神武,自是光彩照人。”
“朕是问你这身衣服怎么样,谁问你朕怎么样了?”梁玄靓叹了口气,说算了,你这性子,让你违着心夸人也是为难你了。
说罢他走到燕宸面前,好好把燕宸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还算精神,看来你的病是好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