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太阳缓缓升起,细细密密的光铺满江照整个房间。
几乎是在光线直射到江照眼睛的第一时间,他就睁开了眼,早晨的太阳还是有点刺眼,江照翻过身适应了一会儿,坐了起来,带着还有些神志不清的脑袋穿衣服穿裤子。
江婉不负责叫他们起床,她每天还没亮就出去买菜。而江照没有手机,只有一个带闹钟的手表,手表的闹铃声儿小,他必须得放在枕头边上才能听到,某一天,江照就把它从床上撇下去,闹钟这个功能报废了,但是秒针分针还是敬业地跑着,他没脸开口向江婉要钱买新的。
况且那个时候,江照偷偷告诉蒋珩手表坏了这件事,蒋珩把自己的毛巾牙刷全拿到一楼的卫生间,每天起床马上跑到一楼叫醒江照,然后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刷牙洗脸。
高中上学时间比初中要早半个小时,他必须每天在蒋珩下楼之前洗漱好,比蒋珩更快地吃完早饭。蒋珩不会等他,稍微迟一点江照看到的就会是蒋珩骑着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背影。
江照从出生没有爸爸,江婉和他父亲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他。江婉在医院实实在在确认是真的怀孕后就给他爸打了电话,他爸特别激动,直接请了假往医院跑,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对方醉驾。
他爸盼了小半辈子的孩子终于来了,他连尿检报告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走了。
老太太们最喜欢把邻里琐碎的事儿拿来谈资,江婉无父无母,生不出孩子更是惹她们嘲讽,他奶奶听了不乐意,明里暗里戳着江婉的脊梁骨骂。江婉怎么会受待见,结婚二十多年,孩子怀不上,等到怀上了孩子丈夫死了。邻里又出现了新的谈资,
“姓江那女的克死自己爹妈就算了,还带着孩子克自己丈夫,她可真舍得……”
江婉连江照爸爸的头七都没参与,刻薄的老太太就把江婉和肚子里还没出生江照赶出来了。
江婉拿着不多的积蓄租了一间房,她一个人在逼仄的出租屋里捱过了痛苦的十个月,因为怀孕,她头晕,呕吐,乳房变得敏感刺痛,甚至情绪化地想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自杀。但是她没有,她都挺过来了。
孩子在三个小时后被护士抱到江婉的怀里,年轻的护士笑盈盈,
“恭喜您,是个小男孩,眼睛下边还有颗痣,还是漂亮的蓝色。”
江婉伸出的手在听到护士说的话后往回一缩,护士没发觉,走过去轻轻把孩子放在江婉身边。
江婉回过神儿侧头看,一张皱皱巴巴白白净净的脸,她伸手轻轻摸着孩子右眼下的蓝色的漂亮的泪痣。一滴泪从她的脸滑过,落在了孩子还没睁开的眼睑上。
没关系的,她想。会苦会难都没关系,她这么努力生下孩子,这个因为自己才活在世界上的孩子,克死亲爹又怎么样,就算会克妻,甚至哪天……会克死自己,她都不在乎,她要这个孩子活着,她要他的命比谁都硬。
江婉用力把孩子搂进自己怀里,
“你跟妈妈姓好不好?
“叫江照好吗?
“妈妈怀你的时候真的觉得快过不下去了。本来妈妈想带着你一起去找爸爸的,是你让妈妈坚持下来的,你是妈妈的光,是你让妈妈想活下去,想陪你活着。”
江婉没有产后抑郁,江照真的带给了她希望。她四十三岁了,年纪这么大生孩子她痛苦就算了,她怕影响到江照。是幸运的,江照很聪明,长得也漂亮,这样的江照成为江婉努力的动力。
做了二十多年的家庭妇女的江婉能烧一手好菜,能做各种家务。她兢兢业业地工作,领着微薄的工资带着江照一点一点长大。
在江照九岁那年,蒋珩妈妈雇了江婉。
她领着江婉和江照进家门的时候,蒋珩兴冲冲地跑过来,
“妈妈!”
蒋珩握住妈妈的手。
“小珩,你看这个姨姨,她姓江,以后住在一楼,你叫江姨好不好?“
“江姨好!“蒋珩乖巧问好,咧着一排白牙开心地笑。
江婉弯下腰,温柔地拍拍蒋珩的头:“小珩,小珩也好。”
蒋珩头往下低,瞧见两只漂亮明媚的眼睛上看下看,最终定格在自己的脸上。
蒋珩松开妈妈的手把这双眼睛的主人从江婉身后拉出来。他看着江照,伸出手手轻轻点在江照右眼下的泪痣上,江照放松地对着蒋珩笑了起来。
这个比他高一个半头的哥哥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排着,
“我们以后一起上学吧。”
那是蒋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说你好,不是自我介绍,不是问他的名字,是说要和他一起上学。
蒋珩一直履行这个承诺。
蒋珩妈妈把江照的户口迁过来,安排他和蒋珩在一个学校。
江婉当时痛哭流涕,命运的天平在江婉的下半辈子终于倾斜了点儿。
只是蒋珩所在的学校学费并不低,即使江婉拿着蒋家正常的保姆工资,负担起来也有点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