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咸汤,聊以忘情(轮回篇)(1 / 2)
我瞥见周遭散落的残枝落叶,心中一凛,好歹也是王宫,怎么会有这么破败的地方,可见那位王子湲多么不得宠。
当然,也是他自个儿作践的。
要说王六子湲,先前也是大周响当当的人物。他的生母呙姬曾经是大王最宠的姬妾,所以他一出生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是他长大后自己不争气,诗文礼仪全然不通,弯弓射箭只懂皮毛,不知道气跑了多少个王子傅。
这两年更加劣性不改了,才十九,就豢养了一宫的宠姬,每日寻欢作乐无所用心,终于有朝臣看不过眼了向大王提议把他迁到偏殿去。
大王对他灰心也罢了,为何还要遣我作伴读?与这样一个纨绔子弟待一处,只会辱没了名声。
我不情不愿地向前走,又绕过两间宫室后我突然听见一阵极其压抑的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声。这个混账,难不成还干起了白日宣淫的勾当!
我稳住心神哐啷门上的铜环,道:“臣慕乐奉大王之命前来宣诏,请王子开门。”
“呵~”门内人一声轻笑,并说:“门没锁,可是,你敢进来?”
“有何不敢。”我名义上是伴读,实际上却是大王派来监视你的呢,不倒履相迎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摆下马威,你如此不检点,这辈子恐是难以翻身啰。
不由分说我猛地一推,厚重的门缓缓张开,我瞥见院中赤身交叠的两人,掉头便走。
恶心!荒谬!居然有卫灵、龙阳之癖!原来传言中的一宫宠姬全是白净的男子。此事简直比国君遇刺还令人惊骇。
我小跑出几十丈外,感觉心像是要扑出来似的,又见甬道中的泥泞,只觉得更加腌臜不堪。
可是我今日一定要进去。我理了理衣冠折回去。门只掩了一半,院中也不见人影,我皱眉道:“王子方才做派可真是令人大吃一惊,为何此时却不敢露面了?”
我话音未落,就见一人从阶而下,衣襟半露却不是刚才交缠的那两人,眉间一抹赤红印记更衬得他的妖冶无双。这!王子湲也算养了一个尤物――
“你是何人?”
那人睥了我一眼道:“慕卿不是在找我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堂堂王子,如今怎么这副模样,混似妇人。
“很惊讶是吗?”他攘了攘衣领,却更加松弛了,长袍委地,他朝我走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卿很合我的口味。”
我扯掉他的手,喝道:“君,无礼!”
他啧了一声:“人不大,却真是迂腐啊,当世礼崩乐坏谁人不知?你我又不能左右大势,不如肆意尽欢――”
“啪!”简牍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我持礼跪地,道:“请君敬奉王上御令,修身养德,以彰教化,不然,臣当如此书血溅于此!”
他掩目良久,终于睁开了眼道:“你用此举来激一个废人,不就跟衔木填海一般,徒劳无功,惹人笑话吗?”
我再顿首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以为笑?”
他扶我起来,就在我以为他听进去了我的劝谏之言时,他忽然偷掐了一下我的脸,并笑道:“这张脸说出如此正义凛然之语,我怎么就是想笑呢。你哪里是来管教我的,分明是来摄我魂魄的。”
然后他推开我往回走,边走还边说:“还要说教的话,明天再来吧。男春|宫也看过了,你大可尽兴而自归,恕我不送。”
我揉了揉被他掐过的地方,心中顿感悲凉。
他怎么沦落至斯了。
我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宴中聪慧端正的贵公子被众人吹捧的场景。其实我早就认识他了,那时我随父亲坐在席尾,只是一介无名之辈,他却是王上最偏宠的幺儿,众人丝毫不怀疑将来他会被立为太子。
直到十年前,呙姬被诬以通|奸之罪后自裁,他便一蹶不振,继而变着门路作践自己,最终招致大王与朝臣的厌弃。
他丧母那时我还去会过他。彼时他与我说:“阿母是越女,她最喜欢泛筏碧波,可惜被这里困了一辈子。”他告诉我他的小名叫清渠,呙姬总想着他能如溪,流出这片天地。
我告诉他将来我要自己取字谐章,要谱出这世间最清正动人之音。现在想来,的确是一桩笑谈,估计他早就忘了。
回到家中,仆役向我禀报说冢宰派了人来。
“主君请大夫到府一会。”
我连忙拾掇了一番随报信人而去。不知道冢宰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空召见我这种小人物。
冢宰府气派不亚于王宫,且更加庄重有威严。不多时,我就见到了的冢宰,他示意我坐下并说:“大夫刚刚去见了王子湲?”
“是。”这老狐狸连王宫都敢明目张胆地监视。
“王上依旧有易储之心呐,不知大夫可想好了?”
“小臣不懂冢宰所言,请君明示。”我毕恭毕敬道。
他扔给我一块令牌,道:“三年不鸣,并非不鸣,静待时机耳。大夫如此聪慧不可能不知这其中的深意吧,既已看破,就不要白费了这双慧眼站错了队。想通了持此令牌可得一邑……”
返家途中,我揉了揉发酸的颈窝,苦恼的想,那个人已经作践自己到了声名狼藉的地步,不知道冢宰还防备他什么。再者,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是嫡子,王上山陵崩后由太子即位名正言顺。至于他,遣送到封邑便可……就算还有野心,他也折腾不起来呀。
我把冢宰的令牌藏在暗格里,头疼的想要不要置身事外。
再次走进冷宫一般的偏殿,我心中少了几分抵触,多了几分紧张。
这次他穿得稍微正经一些了,透出几分清秀,他说:“我这样的扮相像不像将要飞走的青鸟?”
“像――”
“那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慕乐。”
我想,恰好瞌睡来了枕头,早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自然是上上策,于是点头应许。
又过了许多天,我向大王密奏道:“王子湲颓丧皆因难解郁怀,不若放他早日离宫,纾解心结,于大王亦有益处。”
大王黑着脸同意了,估计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
临走那一天他还了一册书给我,并说:“下次别拿书出闷气了,若是孤本可就亏大发了。”
“望君此去,顺利无虞。”
“借你吉言,不过我舍不得你,还会经常来找你的。”
我心中大骇,封君轻易不可离开封地,他这样说到底有无深意,于是我拱手道:“不劳君奔波,臣会偶尔前去杜地看望君子的。”
“真的?”他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