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成结,一拜天地(2 / 2)
不知他心里还记得多少琐事呢。
夏季的时候,羽毛又丰满了一些。我实在没忍住,下了趟水池。不知在哪处混进来的鹅卵石上溜了脚,咕噜一声从边上的浅水岸滑进了水池深处。
这次要从落汤鸡变成水煮鸡了……
万幸的是,我被及时捞了出来。
经此,辰均算是瞧出来我爱水的习性,吩咐在房中安置一个浅底盆,供我嬉水。
我想,就这样一直当辰均的宠物也不错,至少能天天看得着他,看得这般近。
他不在时我仗着羽翼丰满便好到处乱飞,一日在房梁上打起了盹,醒来时发现整个院的人都鸡飞狗跳的。
辰均打翻了一罐汤,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王姨娘送来的鸽子汤。
我叽喳叫了两声,从梁上一跃而下,他欣喜地接住了我。
老员外在屋外大喊:“你为了这个畜牲弄得家中鸡犬不宁,我看这只乌鸦迟早要霉死你!”
辰均轻笑道:“不劳父亲费心。”
我的确不是只乌鸦,但是辰均似乎太在意我这只鸟了,有悖常理。
我心中不安,终于趁着一日晨光熹微,飞走了。
不得不说我天赋异禀,学着麻雀衔了草泥在辰府院墙边的高大梧桐上建了新窝,不过硬邦邦的,很难入睡。
我怀念起府中的青豆羹、温帐床,抖了抖羽毛上清晨寒凉的露珠,心想,没有比我还落魄的元君了。
我飞走后府里也就混乱了几日,然后便恢复了平静。我时常躲在繁茂枝叶里看辰府的情况,看辰均卧房里那盏夜读的灯。
霜降一过,寒气逼人,不要紧,我皮毛够厚!只是附近庄子里的农户也不再晾晒稻谷,我断了粮,但我是一只有底线的鸟,饿死也绝不会吃虫子的!
于是我差一点成了天地开辟后第一个继淹死、活埋、摔死、热死、冻死不成,最终饿死的神仙。
还好,我命硬如野草,志坚似蟑螂。
如果这也算是种实力的话,那我绝对不逊于上天庭任何人。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意识还是混沌的,直到辰均站在我面前,失声喊道:“先生!”
这次是真暴露了。
谁叫我饿晕了直接栽在人家房门口?谁又能跟我讲讲这变回人的细节?苍天玩我呢!
辰均试探的走近我,眸光闪烁:“好久不见,先生可还记得我这号人?”
我垂首道:“自然是记得的――突然见到我,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辰均点头:“难得先生如此坦率,我想问的可多了,比如这几年你去哪儿了?过的可好?还有――先生年龄几何?”
老了几岁,脸却变嫩了,胡子也没了,这叫我怎么编?
我正要含糊过去,辰均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往房中迈去。
喂!我现在不是鸟了!“你干甚,快放我下来!”
腹中空虚被床铺的温暖填满了几分,然而我还是四肢乏力,反抗了几下就瘫软了。
辰均近乎执拗的扯开了我的衣带,一时间我还以为他的魂被换掉了!
他锁住我的双手,问道:“不厌恶,是吗?”
“……”
“你也挂念着我是吗?”
“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是吗?”
……
“跟我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但我不在乎。”
他像个孩童一般不停地向我倾诉衷肠,作乱的手也一刻没有闲下。
那时,真相、饥饿感什么的通通不重要了,我只感觉到内心深处的叫嚣,像是所有的情感瀑泻出来,汹涌澎湃。
衣衫将要褪尽时,我抽出双臂环住他,吻住那觊觎已久的薄唇。
即使天雷轰顶,此刻也要顺从心意。
――――――河蟹线――――――
我心中洋溢着不可描述的满足感,不觉间眉眼含春,声音有些变调:“辰均。”
“嗯,我在。”
“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
“一定。”他抚着我的脸,斩钉截铁地说道。
就着微弱的烛光,我将两束青丝缠绕成结。
……
那日后,我和辰均便和和美美地同居在一起了。他不过问我的事,我也闭口不提,省得再扯谎。
因害怕被人识破,我只能终日待在院里,不敢迈出门半步。不过足不出户我也知道外面的人在腹诽辰均“金屋藏娇”。
辰均怕我无聊,总是千方百计地逗我开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份还是被揭穿了。
辰均干脆不顾断袖的骂名,大肆操办起了婚宴。他亲自为我穿上一套稍小的男子婚服,在寥寥几个宾客的惊愕目光中牵我至中堂。
老员外坐在高堂之上,脸色涨红,恶狠狠地瞪着我,似乎想说“狐狸精!休想勾引我儿子!”然而辰均以私生子不入族谱为要挟,逼迫他今日须“好好表现”……
我眼神复杂地看向身侧的人:“终究是我累了你的声名,现在回转还来得及。”
辰均笑着摇摇头:“我盼这一天很久了,怎么可能临阵退缩。”
他拉住我的手,一拜天地,这场惊世骇俗的结亲在一片咒骂声中礼成。
布满红绸的新房里,我扯断一根不起眼的白发,心想,这一世的确可以经营一场白首偕老。
月牙池下一宿清霜,红罗帐中几度消魂。
老筇杖相驻青山坳,新离魂联袂忘川桥。
恰得十分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