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祁琰要求内务府通过海阴镇船队采买凉州食材后,御膳的内容立刻就减少了许多,终于到了能让她吃得完的程度,稍微剩一点儿也正常。
当然,除了从海阴镇船队采买的食材之外,也有少量之前从其他各地运来的山珍海味,和价格可以忽略不计的本地产食材。受到海阴镇高价特产的挤压,从前那些山珍海味的供应量大幅减少,也就只够供应太后了。因此那些新君侍们刚一进宫,却发现后宫里一日三餐餐餐都是肉食,其他也就只有本地所产的几样儿,简直比他们未出阁时吃得差多了。可即使如此,又有谁敢明面儿上抱怨呢?
夕容这一计对于后宫中不习惯餐餐以肉食为主的大多数人都有点儿过分,但是他和祁琰、昭容舒坦了,又节省开销而把钱转移到了宫外,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而且内务府从海阴镇船队处还买到不少凉漠二州的风干牛肉,这东西可以放得时间很长,夕容每天都囤一点儿,即使日后祁琰的皇帝做不下去了要出宫逃亡也有个干粮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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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结束新君侍入宫之后,新皇登基的礼仪性事务也就暂告了一段落。
夕容要亲自应付这些新君侍,祁琰也不忙着召他们侍寝,免得给夕容添乱。而且她还另外有事儿要做。
说到她要做的这个事儿,就不免提到些祁琰等人小时候的故事。
十三年前初到海阴镇时,祁琰长得粉雕玉琢,和她哥哥长得很像,好似一大一小两个白瓷的娃娃。海阴镇的人分不清关内那些服饰上的讲究,以为祁芸和祁琰是一对儿兄弟。而镇上流行远萧族风格的服饰,凉王府的人又不懂远萧族服饰女男的差别,给祁芸和祁琰订做的都是男式的服装。因此刚认识萧检、萧晟的时候,她们都以为祁琰是个男孩子,萧晟甚至说过类似以后娶她的话。
后来大家自然知道了祁琰是个小姑娘,但因为长得好看,又与哥哥祁芸相貌颇为相似,因此有时候为了好玩儿还是会穿男装。为了捉弄别人,祁琰还练会了用男子的声音说话。甚至之前昭容都习惯叫她“琰哥哥”,后来才在外人面前改过口来。
而这天,祁琰拿着一块儿原本用来给信使出入皇宫准备的合符在皇宫里溜达,从浣衣局顺了一身太监的衣服,找了个犄角旮栏儿换上,把原本的衣服放到浣衣局,而后拿着合符出了宫。出宫之后祁琰随便找了家成衣店,买了一身在她的审美里最好看的齐胸襦裙,在隔壁首饰店买了一套银发饰,又买了一把琵琶,再找个犄角旮栏儿的地方换上衣服、梳了头发,戴了一块儿半透的面纱,抱着琵琶就进了她来渠阳时已经找好了的地方——明月楼,渠阳最大的两家茶室之一。
茶室,说白了就是高级的妓院。在海阴镇叫无论高不高级都叫妓院,而在渠阳这样遍地是文人的大城市,上流人士去的就得叫茶室。当然,茶室的主要功能除了满足生理需求之外,还是上流人士品茶休息、结交朋友的重要场所,官员下了朝去茶室放松一下儿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儿了。如果是某御史到某尚书家中做客,未免就有结党的嫌疑,但如果是在茶室遇到,那只能算是“偶遇”。因此也可推测,林党之人很有可能在茶室碰面。
不过林党的人也不是傻子,在茶室包间中交谈必然要闭门谢客,除非受到邀请否则不可能进入,更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到了茶室她们总归要点一两个弹琴唱曲儿的,这就有机会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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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楼和渠阳多数的茶室一样,除了养着自己的伶倌儿之外,还接收临时来的游艺。伶倌儿包吃包住,茶室提七成收入,游艺不包吃住,茶室提五成收入。说实在的这些男人也真是可怜,但为了生存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盘剥了。
祁琰不是为了生存,自然也不在乎那点儿钱,就是以游艺的身份去了明月楼。老鸨看她相貌妖冶,虽然身条儿不算好看,但谈个小曲儿也无碍,就安排她进去了。
此时还没到明月楼人最多的时候,祁琰和别的伶倌儿游艺一起等着分配客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林党的人,正当她着急呢,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内阁首辅林涣。
与林涣同行的是两个年轻女子,祁琰也不知道具体是谁。平时上朝她坐在殿上,下面文武官员都低着头,除非有人上奏,否则根本看不清楚面目。而上朝时规定官员不能抬头与皇帝对视(那就惊了驾了),就更不可能看清皇帝的面目,即使余光瞄到过也不会与戴着面纱的男装祁琰联系起来。
不过知道是林涣就行了。当老鸨给她们安排谈曲儿的伶倌儿时,祁琰也挤了过去。老鸨只当是她要抢本楼伶倌儿的活儿,有些生气却也没有发作,正好林涣等人钱多不在乎,他也就让祁琰跟去了。
祁琰和另外两个伶倌儿跟着林涣三人上了茶室二层,进了一间僻静的房间。其中一个伶倌儿伺候林涣三人喝茶,祁琰在旁边谈曲儿,另外一个伶倌儿在一边儿唱。
通过林涣与那两个年轻女子的交谈,祁琰得知了那两人分别是礼部从使王道仁和刑部主事张奕,职位都不算高,但看样子是林党培养来接班的,多半儿也与林家有亲属或姻亲关系。祁琰不动声色地边弹边听,而后又陆续进来了几人,有礼部尚书高冉泳、礼部右使林瑾、户部尚书许崇然、内阁大学士周梓芹,最后一个到的是左都御史林鸣寒。
看到这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祁琰感到一阵阵兴奋。这就是那帮想要把她当猴儿耍还对她和夕容、昭容的性命造成威胁的人了,甚至还可能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批。如果她现在想个法子让她们都消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保命的确最重要,但也得考虑采用极端手段的后果。
于是祁琰还是默默地在一旁弹着曲儿,暗中听着他们所谈的近期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