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差(1 / 2)
说话间,甘露扼住身后偷看的几个孩子的咽喉,把他们拉近。
几个孩子口鼻咽喉都被水雾堵住,捂着喉口挣扎着,还是无法呼吸。
知明看着甘露手中的琴,和她身后正痛苦挣扎着的弟妹们,不敢相信此情此景是真的。
看知明惊讶的样子,甘露又说了一遍,“你选哪个,我就给你什么。选人,我就留他们性命。选琴,我就留下琴。”
知明仍一脸不可置信,甘露又幽幽补上一句,“既然不毁琴,不给它留下一个抚琴人当然不算数,你选了琴,留下它,当然也会留下你来做琴的主人。”
知明心中一颤。
甘露见她心动,笑道:“人死了,还能再往生轮回,这琴坏了,可就永远消失了。”
看到弟妹们现在痛苦的样子,知明心中不忍,犹豫着想开口。
甘露便轻轻松开手中的琴,琴身倾斜,正要往水中滑去,知明赶紧喊道:“不!”
“不?你不是要放弃它了吗?”
“不……我……”
“如何?”
知明紧张的看着马上就要掉下的琴,又看到同样正在危险中挣扎着的弟妹。
甘露又放低了琴,琴尾离水面已经只有一分之隔。
“不要!”知明看着濒临毁灭的琴和人,心如刀割。
甘露收起刚才的笑容冷声道:“没有慢慢选的时间了,你不要琴,我现在就毁了它。”
甘露将琴尾浸进水面,只用两指,扣住琴身,琴身摆动着摇摇欲坠。“你,还要琴吗?”
见知明不答,甘露松开琴,任它往水中落去。
绝望的知明脑中一片空白,脱口而出,“留下琴!”
琴身稳稳落在甘露双手,同时,甘露身后数片红色血雾飞扬而起,烟花般绽放。
那几个孩子全都化作血沫,与雨水一同落进积水。
知明跪倒地上,那鲜红的血水入水,在水中扩散,在水中舒展开来,用红纱一样曼舞的姿态,从门前飘散到知明胸前。
知明愣愣地看着浸泡着自己的血红,又抬头看了看那把琴。
身边,是血红;那琴,是朱砂红。
红,充斥着知明的双眼,晃晕了她的神识,扎穿了她的心肺。
在她失去知觉倒进水中之前,甘露轻轻托住她的肩膀扶住了他。
知明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干干净净地端正躺在自己身边的朱砂琴。
她就就那样看着它,躺在原地,许久许久。
多少次的梦里,自己就跟现在一样,自己这样看着它。
甘露也注视着醒转过来的知明。
她以往对人类的所有认知,几乎都只来自别的妖怪对人类的描述。
青萝女的故事,还有甘露江沿岸这些妖怪对她的诉苦。
在青萝女的讲述中,人类总是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会各种各样她闻所未闻的东西。
比如青萝女喜爱的琴,就是人类发明的,就连那数不清的琴曲,也都是人类谱就的。
而其他妖怪们口中的人类有两种,一种是强大而凶残,另一种则比山中的野兔小鸟还要弱小。
前者只要遇见他们就会杀害他们,后者则只是一个模糊的数字,今日杀了几个,明日吃了几个。
即使青萝女不许这一带的妖怪杀戮过甚后,他们稍微克制了些,但妖怪们眼中的人类也还是这两种东西,能杀自己的,自己可以杀的。
无须多余的形容和描述,就用这个来简单区分。
而甘露印象中人类这个词也就是这样,是笼统的描述中模糊的符号。
跟一棵茂盛的树,一只弱小的兔子之类的简单词汇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甘露第一次亲自跟一个人类交谈,这个少女让她发现,人,这个简单的字符背后的复杂。
这个女孩是个怎样的人,自己不能用任何简单的形容词或者几句话来概括。
很难说她算弱小的还是那种强大的。
她不是那种会凶狠的攻击妖怪的人,也不是那种软弱的像鸡仔一样只能用来宰杀的人。
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但却敢为了一把琴送死。
她也珍视自己那些家人,一副胆大包天的不惜命的样子,却又那么想活下来得到这把琴。
甘露知道知明已经醒转,在江中问她,“你现在可想为家人寻仇?”
知明躺在原地,微张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琴。
甘露也不问她是否听清了,又说:“你既然也学道,应该知道,如今的惨状,是你家族百年杀业的果报。所以,我也愿意让你为家人报仇,了结我的罪业。”
青萝女隐身在树木后,悄悄注视着甘露,听了这话蹙起了眉,但没有出来打断甘露,沉默地听她继续说着。
“但我在想,苗氏杀业用性命抵,我的杀业用性命抵,你又如何自处?这里么多妖,又该怎样安置。所幸,你留下了。”
今日天晴,太阳正当头,江面上片片鳞光闪得有些刺眼,看不清隐在纷乱金光后的甘露是怎样的神情。
“你也许听说过我,我是这甘露江沿岸所有妖类的神,我保护每一个妖。
“而你,如果愿意为家人还业,就留在我身边,协助我,帮扶他们百年。
“百年后,你家族累世的罪愆还尽,那就只留下我的杀业,到那时,你再取我性命,就真的了结一切了。你了结我的罪业,又补偿了家人,还可以算是行善,不算造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