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1 / 2)
自那次与邱婉分开后,房峙祖再也没有去见她,而她也很知趣的没有缠着他。他为自己的这种荒唐行径感到悲悯可笑,他是注定这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的人,在情感方面,他没办法有一点点的将就,这种苛刻的性情令他自己也无计可施。
芷荀在他原本麻木的躯体里注入了灵魂,为他的生命倾注了氧分,她刷新了他对生命与生活的认知,让他知道原来生活可以如此美好。可就在她激活了他的生活之后,却骤然消失,只留下了鲜活的痛楚。
他不断的问自己,她在自己的生命中昙花一现,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生活仍在继续,暗淡的时光在点滴间不断流逝,他依旧在忙碌间消磨掉一日又一日的光阴。
突然有一日,江仁芳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医院的走廊里,江仁芳不期然地窜到他面前来。平时令他极其讨厌的那张脸,此刻看起来却分外叫他喜欢,因为将他和他联系起来的那根纽带,是芷荀。
房峙祖掩饰着因为见到他胸口涌起的欢喜,故意蹙着眉道:“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江仁芳一脸的焦急紧迫,不住的用袖子拭着额上的汗,颔首躬身道:“房先生,找到这实属不得已,因为我近日手气不顺,又输了钱,这次——输得多了点,不知这群龟孙怎么就知道了惠慈安,一个与我混得不错的兄弟告诉我说,他们刚刚到那里去了……”
不待江仁芳把话说完,房峙祖已经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孟得安身后跟着一群身手不凡的兄弟刚一走进弄堂,便瞧见林企福抱着昏迷不醒的江氏被众人簇拥着从弄堂里冲出来。
她被房峙祖送到圣华医院,还没来得及救治,就与世长辞了。临终前,她只是轻唤两声芷荀,却再没留下只言片语。
芷荀是从学校被老杨接过来的。房峙祖见她踉跄着穿过医院里长长的走廊,一张清丽的脸庞雪白,硕大的眸子空洞得没一点光彩。
她来到外婆的床前,颤抖着掀开白布单,看着那张布满皱纹、无比熟悉而亲切的脸,合着双眼,安详的睡着。她多希望她只是睡着,她轻轻一摇,她就会缓缓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冲她慈爱的微笑。
她的外婆,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不在了。那突然降临的孤苦无依的空寂席卷了她。
她不要她离开自己!她不要!她紧紧的搂住她的脖颈,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渐冷的身体。
多年来,不论她们生活得怎样悲辛,家怎样落魄,因为有外婆在,她同小炭头就是有家的孩子;只要有外婆在,她就不是一个孤儿。
她蓦地抬起头,抓着她的手臂不住的摇,连声低唤:“外婆!外婆……外婆!”然而那声音颤抖、嘶哑、扭曲着,一声比一声绝望、无助。
房峙祖立在病房外,静观里面的声响。芷荀对外婆的感情,从他第一次去登门拜访,便已深有体会。此刻,无尽的哀伤是无可避免的了,他想给她一点私人的空间,去悲伤难过。可里面突然爆发的撕心裂肺的恸哭紧紧牵动着他,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推门而入。
他冲到她身边,将她拉了起来,一把拥入怀中。他搂紧了她,给她力量,要她坚强。此刻,所有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想说一句,也只说了那一句:“芷荀,你还有我……”
见她良久没有反应,没有声息,才发现原来她已晕了过去。他将她打横抱起,她轻得如一只蝶儿,随时都能飞走。
刚一转身,蓦然发现唐明哲和小炭头呆呆的站在病房门口,沉默的瞧着他。
房峙祖一边调查江氏的死因,一边张罗丧事。
那群逼债的流氓登门入室之时,只有江氏一人在家,芷荀在学校,而黑炭头在体育会。楼下的林企福见有一群凶神恶煞的生面孔向楼上走,怯懦的同他们招呼攀谈,直跟至楼上。他们见到江氏,一边说明来意,一边不由分说的开始在屋子里翻找财物。林企福欲上前阻拦,却被江氏一个眼神阻止了。
江氏豪爽的对着他们道:“看好了什么只管拿,不必同我客气,要是看好了我老婆子的命,拿去也无妨!”
林企福闻言刚要说话,却又被江氏摇头使眼色制止了。
那边正在翻找东西的一个流氓将衣橱里的细软拎出来,一边一件件的扔,一边道:“我们要的是钱,要你个老家伙的命做什么?你儿子欠了那么多钱,你要是还得上,我们立马走人,要是还不上,我们还会再来!”
江氏由始至终也不曾同他们争执打闹,始终是平静的端坐在那里直至他们离开。可当他们走后,老人家收拾残局的时候却再也只撑不住,一头载到在地。
江仁芳知道自己酿成大祸,自觉无法面对芷荀,不敢现身,连江氏的丧事他也没有回来主持。江氏的丧事虽说场面不大,来凭悼的人不多,可事事处处还是被安排得面面俱到,没有一点不妥贴之处。
整个丧事下来,芷荀本就伤心过度,又强撑着同黑炭头一起,守灵,焚香、焚烧锡箔等等诸多琐事,更是身心俱疲。房峙祖看在眼里,牵动在心。
晚饭刚过,唐明哲就驱车赶来了惠慈安。这几日他也是体育会与芷荀家回来奔波。明日一早就要出殡了,他打算今夜不离开了。他将汽车泊好,一眼瞥见停在不远处的豪华汽车,房峙祖比他来得还早。
此时已是过了冬至,天黑的早,灵堂里的灯都亮了起来。他走过去,只见黑炭头和两个执事的人守在那里,却不见芷荀。
“队长——”黑炭头有些怕他,一见了他,就会不自觉的紧张。
“你姐姐呢?”
“她同房先生回楼上吃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