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月的清辉如薄纱笼罩整座凌云公馆。公馆后面的花园子出奇的大,占地近十几亩,放眼望去,葳蕤花木皆被月光镀上了一层寒霜,又泛着幽幽的蓝。芷荀追着那个挺拔的身影,从舞会上,一直追到这花园里来。她绕了好一会儿才在一汪池水边找到了他。
他靠着一棵香樟树,修长的指尖拈着根烟,此种情形她第一次见。他的右侧就是潋滟的池水,芷荀绕到他的左侧缓步走近他。
他低垂着头,似在想心事,直挺的鼻梁与俊雅的下颌勾勒出精致的轮廓,在泛着银光的池水背景上投下了完美的暗影。薄唇轻启,嘘出一缕青烟。月光笼罩下的身形落寞尽显。
她真想就这样看着他,直至天荒地老。
她穿着电闪银色的夜礼服,皎洁的月光下,如一尾鳞光耀目的美人鱼,几样款式简洁的钻饰衬着雪肤,通身上下,除了乌发与红唇,再没有一丝杂色。房峙祖眼尾余光一扫,被那抹冰寒的颜色灼痛了眼。那礼服是新盛百货公司的那个意大利女人的设计吧?从前都是他带着她到那里去订制礼服、选首饰的,如今她参加这样盛大的舞会,已经不再需要他来为她打点一切了。他心头涌起莫名不快,不愿理会她,扔掉烟蒂转身欲走。
芷荀情急之下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挡在他的身前,声音轻颤,“六叔,容我说句话再走,行吗?”
房峙祖从不曾见过她有这样激烈的举动,身体一震,僵直的杵在那里。他将头一偏,避开了她的目光,虽未答应她留下来,却再也移不开脚步。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你如此冷待,可一个被判了刑的人,总有权力知晓罪名吧?”从前,他对她是那般呵护备至,唯恐她再受到一丝伤害,可如今,全变了。
“贪慕虚荣――这样的罪名你认吗?”他懒懒的将双手插进裤袋,声气亦是懒懒的,满目都是对她的不屑与鄙视。他垂眸打量她的反应,如大提琴般低沉悦耳的声音再度响起,嘲讽之意更甚:“你那样欣然的接受了‘房家大小姐’的身份,终于高高的站在了枝头上,不是已经称心如意了吗?何必还要在意我的态度?”
“原来,你这样想我?”她怔忡地回望他,清澈明眸染上了雾气,心被他一语击碎,身子虚浮了起来。他这样看她,原来,他这样不懂她!
她那样欣然的接受了“房家大小姐”的身份。
她之所以那样“欣然”,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他。她想,认了这个身份,他们就是一家人了,她和他之间就会理所当然的更亲密些,因为有了这层亲缘关系,她接近他更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更加不会再引起什么舆论。可他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她满心的痛楚全写在了脸上:“我心皎皎,天地可鉴!”
真看到了她难过,他又不免后悔,遂又收起了之前的凌厉,软了声气:“你已有了父亲,他自然会把你照顾好,已经不需要我再为你做什么了。”
她怏怏的,眸子失了焦,空蒙起来:“今晚,有人刻意来告诉我,说我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之间不过空有一个名分罢了,叫我不必认真……我不懂他的意思,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并没有视我为一家人、并不当我是亲人吗?”
他避开她的视线,看向别处。对,那人是他授意的。她应该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亲缘关系。
“可你却当芷蕙是一家人。”她的声气连同情绪一起低落了下去,湖水般的眸子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你对她是那样的疼爱,我们同样是父亲的孩子,同样是与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侄女,为何我们在你心中竟会如此不同?”
这番如云一般轻的话却令他立时成了冰雕泥塑,僵在了那里。
她分明是在嫉妒他对芷蕙的疼爱!